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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二章 孵化(2 / 2)

好痛。

裂开的嘴发出了不成声响的声音。由宇并不是听声音,而是从嘴形看出了他所说的话。

好痛,好痛,好痛啊。

不知道那是不是求救的喊声。是木梨所剩的记忆残渣,让他驱使身体来到治疗室的吗?

一名医师朝着这曾是木梨的生物跨出了一步。他勇敢地走近这说是已经死了也不奇怪不,应该说没死才奇怪的**。对于以救人为职业的医师来说,他这样的行为是值得夸奖,但换来的却是不假思索的背叛。

木梨那歪七扭八的手抓住了医师伸出来的手。医师被一股不容抵抗的力道扯了过去,接着出现在他眼前的,则是木梨那张开幅度明显超出人体极限的嘴。

短短几分钟之内,就不再有医师存活了。原本十分清洁的房间,如今已经染成一片通红。

岸田博士传过来的画面,就在自己眼前重演了一次,让由宇咬紧了嘴唇。

「可恶!」

全身染成一片血红的木梨呆呆地站在原地。下颚的骨头已经扭曲变形,原因是在于咬合动作的力道已经超出了牙齿与下颚骨骼的承受度。而实现这种力道的,则是那异常发达到用肉眼就能看出肌肉束的下颚肌肉。

面对这惊悚的景象,由宇却是无能为力。她到现在还没摆脱镣铐的束缚,整个人被铐在床上动弹不得。

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玻璃墙另一边的光景,木梨以缓慢的动作回过头来。当他以浑浊的眼神看了由宇一眼,就显得有些惊讶,不知道这是不是由宇的错觉?

木梨裂开的嘴动了,勉强可以读出他所说的话。

峰岛由宇。

这个名字是在什么样的情绪驱使之下说出口的呢?或者他只是把还记得的名字说了出来?

状况又产生了改变。木梨的皮肤就像铁块上的铁锈似的,开始从脸上剥落。剥落的皮肤底下,可以看到仿佛婴儿肌肤似的颜色。

皮肤不断地剥落。而且不光是脸部,包括手、脚,以及被衣服遮住的许多部分,都开始有皮肤剥落。

「这?」

由宇用难得一见的惊讶眼神,看着木梨的改变。

木梨突然大吼。不,玻璃墙有完全隔音处理,所以声音并没有传过来,但他那大大张开的嘴,以及后仰的身体,都将无声的咆哮送到了由宇这边。

接下来所发生的,也是一连串连由宇都不可能预测到的事情。木梨开始颤抖,整个人痛苦地蜷缩着在地上打滚。

『由宇,你还好吗?警卫就快要怎么了?他出了什么事?』

大概是看到监视器的画面而发现木梨的模样有异,连岸田博士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在看着木梨这些举动的同时,由宇已经在心中慢慢拟出一个假设。

「给我热显像的画面。」

『咦?你说什么?』

「给我热显像的画面,快。我想知道他现在的体温。」

不知道是不是痛苦逐渐平息,当木梨缓缓站起身来,脸上已经不再有痛苦的神色。皮肤表面几乎完全剥落,露出鲜嫩的粉红色。然而他的身体不但没有变小,反而大了一整圈。勉强还留在身上的衣服,也涨得几乎随时都要撑破。

更有甚者,先前折断的手脚以及身上的伤痕,简直像是种恶质的玩笑般完全痊愈了,连伤痕都没留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层铠甲似的肌肉。

峰岛由宇。

再次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木梨的眼光已经像飞鹰一样锐利,丝毫看不到先前那种浑浊。

峰岛由宇。

最后再动日说出这个名字一次,木梨就走出了房间。

『木梨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岸田博士已经混乱到了极点,想必整栋研究所职员的心境也都跟他差不多吧?只有由宇一个人统整了各种状况,拟定出一个假设。

「给我热显像的画面。」

『你看出什么了吗?』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时情。总之把热显像感应器记录下来的画面传给我,快点!」

或许是因为焦躁吧,由宇的声音变得有点僵硬。为了保护由宇而派出的警卫赶到,而热显像的画面也在此时准备好了。

『这是』

显示在热显像画面上的木梨全身通红,这意味着他的体温很高,而且数值也未免太高了。

「说明一下我的解释。首先,木梨为了让伤势痊愈,加快了新陈代谢的速度。从他的身体剥落的物质,就是代谢掉的废物,也就是污垢。大概是想要让在战斗中受伤的身体痊愈吧。」

『加快新陈代谢的速度?』

「没错。可是剧烈的新陈代谢产生了一项弊害,那就是造成体温异常升高,这是理所当然的。把新陈代谢的速度提升那么多,消耗的能量也会相当可观,发出的热量自然就会造成温度上升。你觉得会这样下去发生什么事?」

『人体的蛋白质会凝固,这样下去会死。』

「没错,人体蛋白质的凝固温度是四十二度,体温计的刻度之所以只到四十二度,原因就出在这里。而木梨就是因为这种促进新陈代谢的发热,导致体温接近了蛋白质的凝固温度。这是为了治疗伤势,却可能杀死自己身体的矛盾行为。可是他却」

由宇将后半段话含糊带过,把自己不合逻辑的预测从脑中挥开。这预测也许正是唯一可以打倒木梨的机会。

「然而现在木梨的体温却固定在更高的温度。可以想见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把蛋白质的性质置换过了。改变了身体的性质,舍弃旧有的物质,所以才会排出那么多的废物。」

由宇将目光从画面上移开,用压抑住感情的声音低声说了:

「他正在从人类的形体,转化为一种新的生命。」

过了二十分钟左右,总算有好消息传到由宇的耳中。先前一直瞪着木梨画面的由宇,这时才抬起头来。知道木梨在先前那段行踪不明的时间里,是擅自跑去跟LAFI一号机进行精神同调之后,她脸上就始终保持这样的表情。

『不用担心,我们已经成功把他关在下层的其中一区,所有闸门也都在LAFI二号机的管理之下锁住了。』

然而由宇并没有听完这个报告就觉得放心。看来在她心目中,对于这个曾经是木梨的怪物所下的评价,是比任何人都还要来得高。

「我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太小看他的本事,可是会付出惨痛代价。除了我以外,骇客本事最优秀的人就是他了。」

『这点也不用担心,因为能从那个分区干涉LAFI的手段很有限。不管木梨多么优秀,总是没有办法解决速度的问题。』

「那里有哪些介面?」

『就跟一般有限制的终端机一样,只有键盘而已。再来就是安全识别用的指纹扫描器、网膜扫描器,还有麦克风而已。』

「木梨现在是透过什么管道入侵?」

『他现在不,大概是死心了吧,看样子他现在没有在进行入侵行为。』

跟画面外的人员问清楚之后,岸田博士显得松了口气,但马上露出不安,因为由宇的表情始终没有放松。如果木梨没有在进行入侵,那他现在坐在终端机前面热心地敲着键盘,又是在输入什么东西?

「帮我切换到那个房间的监视摄影机画面。」

荧幕上的画面分割成好几个部分,同时显示了好几架摄影机所拍到的画面,但并没有由宇想要的角度。不管是哪一架摄影机,都被木梨的背部或头部挡住,看不清楚键盘跟荧幕的情形。

如果是自己,会怎么突破那种状况呢?症结是在于资料的传输量,只要能克服这一点就没问题了。然而靠人手动输入的速度,终究达不到入侵所需的传输量。

在几经思索之后,由宇的头脑很快地导出了一个可能性。

「安全识别用的原来是这样。」

同时木梨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死心了吗?』

「不。」

岸田博士那带有期望的预测,被由宇一句话否定,喇叭中传来了跟在场任何人的嗓音都不一样的奇妙声响。

那是一种特殊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尖锐,还有着微妙的强弱与高低变化。

『是歌声?』

的确,从隔离了木梨的房间所传来的奇妙声音有点像歌声。

『所长,糟糕了!』

旁边传来操作员近乎惨叫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

『突然有大量的资料从隔离区传了进来。是、是骇客行为,而且速度非常惊人,是先前的四十倍左右。』

『这不可能!他现在根本没有任何举动,不是吗?』

「是这个声音。」

由宇解答了所有人的疑问:

「木梨刚刚用键盘输入进去的,多半就是用来将语音转换成资料的程式吧。就是因为这个程式已经完成,他才会停下手来。而且这个声音不是歌曲,是程式;就跟以前用声音耦合器来进行电脑连线的方式一样。」

所谓的声音耦合器,就是利用电话线路,将类比的声音转换成数位讯号来进行连线,在网际网路出现之前,是非常普及的连线方式。这种连线用的声音通常跟木梨的歌不一样,听在人类耳里只会是一阵噪音。

『那就更不可能了,人的声带怎么能发得出那么精准的声音。』

「这可很难说,你也看到刚刚的画面了吧?有着能做出那种动作的身体,要做到这点也许并不困难。那已经不是木梨,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了。」

由宇这番洞见症结的话,让荧幕另一边的所有人都无言以对。

「木梨发出来的声音,应该都在特定的频率区间内。赶快找出这个区间,送出可以抵销的声音到那个房间去。虽然多半挡不住,但是至少可以争取时间。」

『我、我明白了。』

「还有,把我在的分区跟设置LAFI一号机的分区连线,找个人去帮我把LAFI三号机拿来。」

『这』

由宇当头棒喝,制止了岸田的犹豫:

「没有时间犹豫了。那个怪物木梨显然想要跑到外面去。你刚看过那些画面吧?要是真让他给跑出去该怎么办!」

当由宇身上的镣铐解开,被带到实验室去,就看到小夜子在那儿等着她。她小心抱在胸前的LAFI三号机,是笔记型的LAFI系列,也是由宇的爱机。

除此之外,还有两名徒具形式的警卫。包括把由宇从医务室带来的人,一共有四名警卫。跟平常针对由宇所设的警卫严密度比起来,简直薄弱得让人想笑,原因除了被木梨搞得没有多余人手之外,伊达不在恐怕才是最重要的理由吧。警卫虽然有保持一定距离将枪口对准由宇,但只是做做样子。这样的距离,反而让他们将对由宇抱持的恐惧充分表现在脸上。

在这样的情势下,小夜子却丝毫不畏惧由宇,抱着LAFI三号机站到她身前。

「你打算做什么?」

小夜子的话声之中,充满了浓厚的不安。

「把上次的事情做完。」

「这太危险了,连上次那些准备都没做。」

「没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

「我现在最头痛的问题,就是非得坐上那个脏兮兮的座位不可。」

由宇苦笑着看了座位一眼。那张看来木梨曾坐过的座位,已经被他的失禁与呕吐物弄得肮脏无比。

「也没时间挑剔了啊。小夜子,快去做精神同调准备,警戒态势已经升到S级了。由我以外的人造成S级警戒,那可是非常紧急的事态。」

「可是」

「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可是了。你想继续增加牺牲者吗?这栋NCT研究所的警戒态势不是第一次升到S级,但这可是第一次有人死掉。」

由宇半抢夺地拿走小夜子手中的LAFI三号机,并为了坐上座位而走进房间。

这时却有一股由宇意想不到的强劲力道拉住了她,是小夜子。

「就说我们没有时间」

但由宇马上就知道自己的不满是误会。

小夜子脱下自己身上的白袍,也不戴手套,毫不犹豫地开始擦起被污物弄脏的座位,接着想要擦拭等一下将会戴在由宇脸上的沾满呕吐物护目镜,但白袍已经脏得不能再擦,让她一瞬间流露出伤脑筋的表情。但她马上又脱下自己身上那件漂亮的浅蓝色毛线外套,用它擦干净护目镜。

最后还用手帕把自己弄脏的手擦过

「请。」

并将护目镜递到她身前。

由宇惊讶得睁大了眼睛。要是岸田看到由宇的这种表情,想必也会惊讶得睁大眼睛。

「请你绝对不要逞强,求求你。」

「好,我答应你。还有,呃,谢」

由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出来。她脸上那种有点伤脑筋,从某些角度来看,甚至像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或许正是为了表达感谢而流露出来的笨拙微笑。

由宇戴上护目镜,仿佛是要隐藏自己的这种表情似的。

小夜子坐上操作员的座位,隔着荧幕还可以听到岸田的声音。

接着由宇就第二次下潜到了LAFI之中。

「我知道你有什么事。」

开始精神同调,还没自觉到自己的精神潜到LAFI之中,这个声音就飞进了脑海深处。

在这个资讯洪流肆虐的不确定空间里,风间就像漂流在无重力空间似的浮在空中。

「你出来得可真快。」

小夜子紧张的声音穴了进来。

『太奇怪了,视觉领域、听觉领域、语言领域,还有其他所有领域全都出现了排斥反应。我要停机了。』

「我没问题,不用担心。」

眼睛看得见,耳朵也听得到,话也说得出来,没有任何问题。连辅助程式都没启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大脑造成的负担却比以前小。不知道是因为已经比较习惯,还是眼前这个人有所介入呢?

「这是我以前还留在人类**时发生的事情。当时我试着跟LAFI精神融合,但是一直不能习惯的精神却产生了饥饿感。你知道我回到现实世界之后变成什么模样了吗?」

「我知道。就跟体验饥饿状况之后的情形一样对吧?当我见到你的时候,你的脸颊凹陷,瘦得像是皮包骨,体力完全被剥夺殆尽。」

「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跑进那个男人身上的精神体,并没有**的概念。精神处于非常强势的状态,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是说是精神上的先入为主,在**的层面上产生了影响?」

「应该要看他先入为主的程度可以影响到什么地步,还有就是有没有这种自觉。」

由宇对风间的疑问做出回答:

「他在连上LAFI二号机的时候,查过了一部分生体科学的资料。」

「哦?原来他已经了解自己身体的构造啦?」

风间显得很有兴趣。

「我看是八十八元素。」

「八十八元素?难道是?」

「你发现了?没错,就是在LAFI三号机里面诞生,由你一手培养,放到LAFI一号机之中的八十八个意识体。那个叫木梨的,就是被其中一个意识体占据了大脑。」

「是这样啊。」

由宇紧紧闭上眼睛,但也没有维持多久。

「风间,我要你帮我。」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你是哪里误会了,我之所以会像这样跟你说话,并不是因为我站在你那一边,而是因为多少还有点利益。而且这还是在不会增加我麻烦的前提下,我才会有点兴趣。还是说,你有办法提出能让我有兴趣的交涉材料?我话先说在前面」

「我有。」

风间那显得有些超然物外的态度,被由宇一句话推翻了。因为风间没办法从这句斩钉截铁的话里,感受到任何谎言的成分。

「是什么材料?」

由宇说出的情报与提出的交易,让风间开始思索。

「唔挺不坏。」

「快点回答,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要是我拒绝呢?」

「你不会拒绝。」

「你这丫头说话还是一样惹人厌啊。」

「把你意识体的一部分转移到LAFI三号机上。」

「办不到,我的意识体怎么可能转移到那么狭小的地方。你忘了吗?你在LAFI三号机里培养的八十八元素,就是因为地方太小才没有办法成长。」

「要是嫌窄,里面的资料随你删,而且只要经过筛选,把你觉得要做这件事非知道不可的知识带去,应该勉强放得下。你跟我不一样,要怎么备份都行,就算真的坏了又有什么关系?要是你不答应,我就要取消刚才说的交易里面的一部分,快点。」

「你这小丫头还真是让人不爽。」

尽管嘴上这么说,风间的模样却显得挺高兴,接着还非常干脆地将由宇从LAFI的资讯之海里解放出去。

《意识体接收完毕,既有资料的97%已经消失。》

LAFI三号机那小小的液晶荧幕上列出了一行文字。

「你不能出声吗?我可不是随时都可以看荧幕啊。」

在由宇的要求下,装在LAFI三号机侧面的喇叭发出了声音:

『了解。我会根据当时的状况,从文字跟语音之中选择沟通的方式。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想写日记啊,内容还挺少女情怀呢,而且还只有五分钟热度住手,不要再把框体弄歪了,会坏掉。』

「跟你没关系的事情就不要多嘴,还有更重要的是不要模拟我的声音,不要学我的语气。」

『这可也是为你好啊。』

「哪里是为我好了?」

『要是在没有人的空间里传来男性的声音,那不是很不自然吗?只要用你的音色来交谈,就算被陌生人看到,也只会以为这个女的脑袋有间』

由宇将LAFI三号机重重砸在墙上。

『你刚刚的行为已经确实超出了机体能承受的极限,没有坏掉才奇怪,甚至可以说是奇迹。』

「下次可未必还会发生奇迹。」

「由宇小姐,请问你的身体有没有异状?你还好吗?刚刚那是你在自言自语吗?」

小夜子尽管因为由宇平安回来而流露出放心的表情,但同时也显得有点不自在。

『看,马上就体会到我这么做的效果了吧。住手,不要把框体弄歪。』

「少啰唆,闭嘴。」

接着由宇就开始敲打LAFI三号机的键盘,透过电源还开着的LAFI一号机,让小夜子跟警卫所在的房间喇叭,发出足以直击鼓膜而造成昏厥的大音量。

除了因为要通讯而戴上耳机的小夜子以外,在场的警卫全都当场昏倒,由宇好整以暇地从LAFI精神同调室内走了出来。

「小夜子。」

「我在。」

由宇举起了拳头。小夜子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应该也有察觉到由宇的动作变化,然而她的脸上却出现了微笑的表情。由宇觉得她的面孔非常漂亮,相信她一定知道由宇现在所要做的事。

「对不起。」

由宇的拳头埋进小夜子的心窝,她的身体无力地软倒。

由宇连忙抱住小夜子的身体,让她躺在椅子上。

「其实真正对不起的事情还在后头就是了。」

要是知道由宇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管小夜子心地多么善良,想必都会顽固地抵抗到底吧。

「真的很对不起。」

朝小夜子再次道歉之后,由宇开始脱掉自己身上那些沾上了异臭的衣服。

木梨主演的大逃亡所连带引发的大规模惨案,让NCT研究所陷入一片混乱,如今LAFI二号机的控制也已经不再构成任何意义。

由宇轻而易举来到一个月前她尝试逃亡,但就差一步而没能走到的那扇门前。然而那儿却站着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影,简直就像等着由宇来到这儿似的,一个人站在那儿。

那是NCT研究所所长岸田群平。岸田还是第一次看到由宇身上穿着平凡的女性服装,也就是先前小夜子穿在身上的淡蓝色毛衣、裙子跟鞋子,让他大吃一惊,还眯起了眼睛。

然而他脸上的表情也很快恢复严肃,对由宇问了一个问题:

「你想出去吗?」

「」

「我不会阻止你,就算我想也阻止不了。死者二十八名,重伤三十五名,警卫几乎全部瘫痪,还被木梨逃了出去。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实在太天真了,这次的事真的让我非常自责。我搞不懂的是木梨,那到底是什么玩意?」

「木梨他多半是为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理由,跑去跟LAFI一号机做了精神同调吧。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的身体被LAFI内的意识体之一抢走。就是那个上次差点把我的身体抢走,让我失去意识的元凶。不是风间辽,是另外的意识体。我必须把他抓回来处理掉,原因就在于那个意识体是我以前在LAFI三号机里面养大的。」

由宇默默朝岸田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你是要我施打毒素胶囊,还是想要挂上镣铐?不好意思,这我可不干。我没有权力强制你留在这里,如果你是自愿待在这里,那就不需要那种东西。」

岸田将手轻轻放在由宇的手上说:

「最后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你在LAFI里面看到了什么?」

由字没有说话。岸田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但看出由宇不打算回答之后,就在叹息中说出了这个词:

「是吗?」

岸田说得轻描淡写,让由宇十分震惊。连她自己都是在前天潜到LAFI之中,才透过风间秀出来的影像而得知这项遗产存在。更何况这件事还牵扯到真目家,那就是最高机密之中的最高机密。对由宇无言的震惊,岸田只能苦笑以对。

「我这个所长可也不是白当的啊。在勇次郎失踪之前,我跟他一直都是朋友。尽管他最终追求的境界,不是我这个凡人所能理解,不过我至少也听过这个名称好几次了,而且还是从他本人口中听到。」

「我推测那个占据木梨身体的意识体,毫无疑问地是在追寻。那里有着在LAFI中诞生的知性生命所寻求的事物,只是那玩意多半是没有办法靠正常方法拿到。要是我的推测没有错,这个锁住遗产的保险库在设计上就极为疯狂,是用一整个都市的重量跟人命来上锁。就我所知,再也没有比这更森严的封锁了。」

「这样啊,看来我有了个藉口可以应付伊达了。」

岸田自嘲地笑了笑。

「去吧。不用担心我,没什么好在意的。不管我有没有放你走,光是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我就已经确定会被革职了。」

说完岸田就把小背包跟皮夹,以及警卫平常穿的厚外套递了过去。

「现在才五月,你穿这样会有点冷。虽然我只弄得到这种东西,不过口袋还挺多的,应该正好合你的需要。你看,LAFI三号机也放得进这个包包。」

岸田把外套披在由宇的肩膀上,「啪啪」两声拍了拍她的肩膀之后,按下开门的按钮。夜晚的寒气从这砌成方形的闸门一口气窜进来,打在由宇的脸上。

「去吧,去亲眼见证一番,去看看我这种凡人绝对不可能理解的峰岛勇次郎真意。」

由宇微微点了点头,也不再回头,就朝门外的黑夜空间跑了过去。没有体内的毒素或是镣铐的拘束事隔十年之后,重新获得真正自由的由宇,奔驰起来就跟过去斗真所看到的一样,如骏马般优雅而美丽,让她一头漆黑的长发随风飘起。

5

「咦?等一哇,我为什么没穿衣服?不要,请你们不要看,不要看啊!」

「不用担心,你的内衣裤都穿得好好的。所以是对了,就、就跟泳装一样,总之你先冷静下来。」

「不!不要看!」

小夜子都快哭出来了,却还抓起手边的东西就丢,让周围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等到小夜子好不容易从混乱中恢复,开始有余力去设想由宇的状况,了解到她总不能穿着原来的衣服就逃出去,并接受这个状况的时候,在人迹罕至的深山里追踪木梨的由宇,却自顾自地抱怨。

「鞋子的尺寸刚刚好是很谢天谢地,不过腰还真松啊。」

这句话要是让小夜子听到,无论她心中有多少慈爱的感情,肯定会一瞬间就抛到九霄云外。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架漆有ADEM标志的直升机,缓缓降落到NCT研究所的直升机停机坪上了。

是伊达。

在坐着直升机赶来的路上,他一直责备自己。

在他内心深处,一直对将年幼的少女监禁在地下的这件事抱有罪恶感。尽管没有自觉到,但确实在他的精神上构成了沉重负担。

而这也让伊达在看到由宇最近的行动之后,判断她多少值得信任,对于遗产的管理也变得没有那么严密。事到如今他才发现,说什么搞不好查得到峰岛勇次郎的足迹,有一大部分都是用来敷衍自己的藉口。

岸田说得没错,根本没有理由急着现在去查。只要再等一个星期,实力更为坚强的LC部队也将布署完成,自己到底是在急什么?

答案他早就清楚得很。想要挽回先前被那丫头救了一命的失态,确实是理由之一。拘泥在无谓自尊上的自己跟木梨根本没什么两样,水准一样低。每次看到那丫头,就会觉得自己的能力,甚至整个存在都受到否定。但那不能怪由宇,该怪的是自己太自以为是。

这才是伊达最不能容许的情形。

「把状况说明清楚。」

「就是报告上讲的那样,也就是您亲眼看到的这样。」

伊达的问法不留情面,而岸田却不为所动,冷冷地回了他这句话。

「为什么放峰岛由宇走?」

「您不是已经听过报告了吗?木梨的身体被神秘的意识体占据,那么多警卫殉职或受伤,LAFI二号机无法控制。在这样的状况下,您说谁有办法阻止她呢?」

岸田平常的表情总是那么和蔼,让人无法想像他竟然会用这种口气说话,伊达不禁惊讶得回过头来。

「而且真要追根究底,那个实验明明就是伊达先生您自己推动的,不是吗?我当时就是认为它危险而反对。还不只这样,我应该还告诉过您,LAFI有太多不确定因素。只是您听都不听,就把我的意见驳回。」

岸田没有特地配合伊达的步伐,而是自己走自己的。跟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换成伊达得去配合岸田的步伐。

「就是因为发生了这种大惨案,我才会迅速派出由宇。上次跟上上次的事件,不都是因为有由宇在,才得以顺利解决的吗?派出由宇的决定,不就是您自己下的吗?这次我只不过是做出同样的判断而已。」

「我不记得有批准这回事。」

「您应该不会说我申请您就会立刻批准吧?要是您不满意,大可把我革职。」

岸田尽管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了将近二十公分的伊达,却仍然显得堂堂正正,不让伊达有机会穴嘴。

「这间NCT研究所设立已经有十年了,以前也有人受伤过。可是考虑到我们对她的所作所为,以及创立这个隐蔽重要遗产的研究所,这里的秘密能够不泄漏出去、没有受到任何袭击、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丧命,根本就是一种奇迹了。而这个奇迹里头,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有由宇合作。对于在这个温室里混了十年的我来说,今晚发生的事情就是一场活生生的恶梦,毕竟死了这么多连吃饭睡觉都跟我在一起的研究人员。」

岸田再也没有表现出过去擦着汗水对伊达kang议的模样。不知道是已经完全豁出去了,还是说岸田群平这个人本来就有着这样的一面?

「伊达先生。十年前是我们把由宇囚禁在这儿,尽管如此,她却两次都自愿回到这里。这次她离开这里并不是为了逃亡,这点您应该不会看不出来。如果您还是不承认、不想承认,那就尽管派您引以为傲的LC部队去处理吧,正好法案也通过了。我还有事后处理的工作要做,容我先失陪。」

6

受的伤太重了。

过去曾是木梨的**,已经像条破抹布一样残破不堪。

好可怕。

如果把这些意识化为言语,应该就是这样吧。

他一直很害怕,一直感到战栗,就在这种感情的驱使下不停奔跑。

然而他之所以不停奔跑,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有某种事物在呼唤着他,让他顺着这阵呼唤不断地跑。

遇到宽达十余公尺的溪谷就是一跃而过;遇到耸立的断崖,则像羚羊似地直奔而下。这不是人的双脚做得到的,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的骨骼已经跟人类不同,而且不是只有双腿的骨骼不一样。可以发出特殊音质的喉咙,以及一挥手就能破坏人体的手臂,也都出现了变化。

木梨孝已经逐渐忘记了人类的形体。

7

由宇一心一意地奔跑。

她奔跑起来屡险如夷,丝毫不把森林之中的恶劣地形当回事,没有一丁点停滞。无论是略过脸颊的树枝、绊住双脚的泥泞,甚至就连锁在夜晚之中的黑暗,都无法构成丝毫阻止由宇脚步的障碍。

她的奔驰中有股肃杀之气。让木梨跑到外面来的事实多半也是原因之一,但光这样无法说明这种现象。

由宇就只看着前方,完全没有把目光转往两旁,不,是不允许自己将目光转向两旁,专心向前飞奔。

受到囚禁十年来,这是她第一次获得真正的白由,但她却禁止自己享受这份白由。连看都不看天空一眼,也不去欣赏四周的风景,就只是专心地注视前方。简直是把任何分心的情形都当成了罪恶,尽管人就在外界,却将意识封闭在内。

她奔跑的动作虽然极为美丽,却显得有点机械式。因为她坚持让自己扮演只为了达成目的而行动的机械,否则就会抗拒不了诱惑。抗拒不了这个叫做外界,叫做自由的诱惑。

由宇所选的追踪木梨方式,说来还真是不太符合她的作风。以她卓越的观察力、敏锐的五感,再加上她的智慧,要追上木梨应该不是不可能。

然而木梨并没有出现在由宇所走的方向上。

在这个方向,有着一条为了某个目的而建造的巨大日本横贯隧道。进入这个隧道后,就可以直线抵达由宇要去的地方,同时也是木梨要去的地方。更重要的是,这条路径可以完全断绝难以抗拒的户外风景诱惑。

饱含露水的树叶在由宇的飞奔下摇动,沾湿了她的脸颊;四处传来动物的鸣叫声,听起来多半是鹿吧;另外还不时能感觉到其他小动物的存在。

长了青苔的树干反射着月光,微微照亮了夜晚中昏暗的小路。要是现在抬起头来仰望天空,想必会在树叶的缝隙间看到满天的繁星。

不可以抬起头来看天空,不可以看。

不知道是否这个念头想得太专注,由宇的脚被底下的树根绊了一下。她整个人靠向一棵大树的树干,才没有让身体倒下去。很巧的是,这棵树正是两个礼拜前斗真抬头仰望的大树。

当然了,由宇不可能知道这件事。

她的右手紧紧抓住左胸,痛苦得连表情都扭曲了。绷紧的神经一旦松懈下来,反而更凸显了痛楚。

「呜呜。」

由宇的身体原本就不算强健。她能有那么卓越的运动能力,并不是因为勤于锻炼身体,而是以头脑劳动将身体动作最佳化所带来的结果。然而这种运用方式,却会要求**做出超过负荷限度的运动,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只有一分钟,她只允许自己休息一分钟,等待痛楚从身体的深处慢慢远去。现在明明是晚上,但湿润的大树树干摸起来却很温暖,让人感受到生命的存在。

如果这棵活过的岁月比人类多了数十倍的大树有知,也许就会把少年想念这名少女的心意传达给她知道吧。

不知道斗真现在在做什么?

为了将意识从痛楚上拉开,由宇将心思转到一名少年的身上。

由宇想起了他那缺乏紧张感的笑容。这位少年跟自己一样,被迫背负父亲的功过。他是第一个对自己伸出援手的人,更是第一个没有把自己当成怪物,而是当成平凡的女生看待、交谈的人。跟他离别的时候,尤其是第二次的离别,是极为痛苦、充满着苦涩的。

由宇忍不住苦笑。因为她发现如果想要忘记这种难受的感觉,只要去回想一些多少比较快乐的事情就行了。

由宇强行挥开脑海中浮现的苦涩记忆,专心调匀自己的呼吸。

一分钟过去了。由宇站起身来,又开始往前飞奔。

得快点赶到隧道洞口才行。得在抢占木梨身躯的怪物,与命名为的遗产没有造成更多的牺牲之前,分秒必争地赶到才行。

然而由宇的飞奔,却比她当初的动作更快,也更为焦躁。

简直就像是被猛兽追捕的草食动物一样。说这种模样一点都不像峰岛由宇该有的样子,应该也并不过分。

叫做自由的事物所散发出来的诱惑是那么甜蜜,甚至让峰岛由宇失去了原有的冷静沉着。<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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