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红霞才过来和他们两个打招呼,“子羽兄的速度可真是慢,我们等了好几天了,要是你再不来,我们可要回碎叶去了。”
“惭愧惭愧,有劳红霞姑娘久等。”
红霞的目光和白笑玉的眼睛碰在了一起,发现她和令狐楚始终手挽手,笑容有些不自在。
这个时候,越儿从骆驼背上终于跳了下来,兴奋地跑了过来,直奔郭鸿。
延城客店是伊逻卢城最大的一家客店,而且专门是给大商队准备的,可以容纳上千匹骆驼和马,草料和饮水一应俱全。这里的客房无疑是整个伊逻卢城最舒适的,房间宽敞,被褥柔软,各种家具也都有。
“子羽,家父说了,今天你们刚到,好好歇息歇息,明日晚上给你们摆便宴接风洗尘。这一路上鞍马劳顿,就多歇息几天吧,”郭鸿转达了安西大都护郭元振的意思。
“这个,如此烦劳叔父大人,让我们不安啊,”令狐楚着实有些受宠若惊。虽说郭元振与令狐楚的父亲令狐行达是所谓的故交,其实也不过是一面之识,两个人曾共事过一段时间,后来令狐楚与郭鸿等人鬼混在一起后,才把上辈这份情谊进行了发扬和放大。而此时的郭元振是什么人啊,大唐的安西大都护,朝廷的封疆大吏,岂能给他这等宵小有接风洗尘的道理啊?别说他这样的小商队了,恐怕就是连前来赴任的一些中小官吏,也不敢惊动大都护啊。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家父说了,与令尊是故交,故人之子不远千里到了这里,理当略尽地主之谊,”郭鸿不经意地向四外看,见突厥人没有在身边,便悄悄对令狐楚说,“我看娑葛兄妹对你们很关注,想把你们请到碎叶城去,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这话让令狐楚大吃一惊,赶紧问郭鸿,“你怎么知道的?他们什么意思?”
“不知道,听乌质勒向家父提过这么两句,说他儿子和女儿遇到一个从长安来的商队,里面的一个护卫是娑葛认识的,想请到碎叶川去多住几天。子羽,这个乌质勒是突骑施的首领,和的默啜差不多,要当心啊,这可是西域的老狼王啊。”
令狐楚听得头有些大,看来这个红霞是不轻易放过自己了,可娑葛和乌质勒也跟着搅和什么呢,他们盯的是自己,还是所谓的楼兰宝藏呢。
“呵呵,自己好好想想应对之策吧,我先走了,明天晚上来接你们,”郭鸿说完,转身就要离去,令狐楚在他身后,赶紧相送。
晚饭之后,洗去了一路风尘的白笑玉突然向令狐楚提出了一个要求,“六郎,能否陪我到外面走一走啊?”
面对这样的要求,令狐楚当然不会拒绝,他知道,已经到了笑玉的家乡,她肯定想多看看以前的地方,过不了几天,他们又要离开了。对于阔别许久的家乡,又要即将离开,到处走走也是应该的。
令狐楚向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带上了自己的剑,就和白笑玉手挽手地出了客店,走到了伊逻卢城的大街上。
这里果然和西州城不同,满大街都是龟兹人,男的魁梧,女的漂亮,而且不管穿着是光亮的丝绸,还是破缕褴衫,只要手里有一把龟兹的乐器,脸上都显得十分快乐和满足,音乐和舞蹈在这个地方是多么的重要。龟兹是西域的中心,伊逻卢城又是龟兹的中心,音乐从每一个房间里飘出,仿佛这里永远都是快乐的。
漫步在伊逻卢的大街上,白笑玉在凉州街头的所引起的回头率和关注程度,现在已经完全转移到了令狐楚身上,一个唐人和一个龟兹女子走在一起,很多龟兹人都向他们投来微笑和祝福的目光。
白笑玉一直将令狐楚的手抓着,头仰得高高的,幸福的微笑一直洋溢在她的脸上,“六郎,你想不想知道我的身世啊?”
这个问题很突然,令狐楚知道,有些问题不需问,她自己就会说的,现在,也许到了她要解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了。“这个嘛,我觉得不是那么重要了,你想说,我就听着;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你,你在我的身边就让我很满足了,过去的都不再重要。”
笑玉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体谅我,不过今天晚上我想告诉你。”
“其实,我的祖父是龟兹国前国相,我出生的时候,龟兹国被你们大唐攻灭已经整整二十五年了,听父亲说,当年祖父带人反攻唐军,杀了当时的安西大都护,好象也是一个姓郭的大人,后来祖父和前龟兹王都被俘虏到了长安,却被大唐的皇帝赦免了,龟兹王被封了官,我祖父无心为官,就回到了龟兹,后来,大唐的安西大都护在龟兹实行仁慈统治,老百姓都比较安乐,逐渐把龟兹国给忘记了,只知道这里是安西大都护府。”
令狐楚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祖父是那利?龟兹前国相?”
白笑玉一点头,“是的,就是他,我是他的孙女,我父亲是他最小的儿子。”
那利,龟兹前国相,是大唐军队在征服西域过程中的一个梦魇,无所不胜的大唐铁骑,在那利的手下惨败了一次,惟一的一次,就是和现在令狐楚所处的时间和地点,四十三年前的一个夜晚,就在这伊逻卢城,老国相那利率领反抗的龟兹人杀了回来,将驻守的唐军杀了个措手不及,当时的安西大都护郭孝恪中流矢身亡。这场事变导致后来的每一任安西大都护都开始了居安思危,善待西域各族百姓,才将伊逻卢城黑夜的危机化解掉。
“在我小时候,我们家道已经开始没落了,其实我并没有见过我的祖父,我出生时他已经过世很长时间了。五岁的时候,父亲送我去学习龟兹的音乐和舞蹈,在我十岁那年,他们不知道得了什么病,都离我远去了,我一下子变得无依无靠,这个世界上只剩了我一个人,没有了父母,没有兄弟姐妹,什么都没有。后来,到我十三岁的时候,就开始登台表演了,在一次演出中,被当时白文池掌柜的哥哥看上了,就说带我去大唐的凉州去表演,挣钱,我想了想,当时对大唐很向往,之前也听父亲说起过,就答应了。然后,我就出现在了凉州的望月楼,再后来,你就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