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了，有点事情，就发一大章了。</p>
————————</p>
城上的战斗僵持不下，城外安逸的鲜卑大营，同样无比酝酿着惊天的变化。</p>
一如往常，鲜卑各部首领都在冷眼观瞧着柯比能的攻城，</p>
而在乌丸各部首领之中，却在酝酿着些许看不见的阴谋。</p>
丘力居的大帐。</p>
丘力居放下手中的门帘，隔绝大营之外的杂音，然后悄悄转回身来，盯着几案上那泛黄的牛皮纸，眉头紧蹙，似乎在凝思，自己该不该这么做？</p>
身旁站着一人，髡头发髻，身着华丽，正是乌丸几位大人之一——乌延。</p>
“这柯比能真是被鲜卑人逼急了，都这种时候了，他竟然还死战不退！”</p>
乌延一脸的难以置信，辽东各地部族，很少善于攻城，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这些人偏偏没有这么做，一直在围困营口，纵然是有作壁上观的意思，也是因为有攻城伤亡巨大的原因。</p>
“还有呢？”</p>
丘力居背着乌延，淡淡地问了一句。</p>
“还有？”</p>
乌延不明的瞧向丘力居。</p>
丘力居停住脚步，拿起几案上的笔墨，仔细的端详着，口吻极其平静的说道：“柯比能是鲜卑人中公认的骁勇善战，此人在幽并二州，被皇甫岑大败，竟然还能如此奋勇向前，当真是鲜卑人中最危险之人，不过，我倒是觉得营口城上皇甫岑的那两个兄弟倒是更加难对付。”</p>
“大人是说……”乌延用着极低的语气回道：“柯比能都不能办到的事情，我们其他各部也办不到？”</p>
“还是有些希望的。”丘力居点点头，嘴里却沉吟道：“不过，你倒是说说看，我们有可能齐心协力的攻城吗？”</p>
乌延偷偷地撇了撇嘴，却不回答。</p>
谁都清楚，辽东现在什么情况，松散的部落制特定的塑造了太多的不平衡，注定无法齐心协力。</p>
更何况，现在的军营内是东部鲜卑同辽东乌丸的联军。</p>
“柯比能都已经急了。”</p>
停滞了话题突然停了一会，最后丘力居淡淡道。</p>
“呃。”乌延一怔，他虽为一部乌丸大人，但却是丘力居的心腹，就如同已死的苏仆延一般，要不然单凭乌延的八百余落部众怎能有如此的说话权。</p>
皆因，丘力居、苏仆延力捧。</p>
他自然是以丘力居马首是瞻。</p>
“大人决心已下？”</p>
乌延还是知道丘力居一心向汉的。</p>
丘力居迟疑的瞧了瞧乌延，然后狠狠地点点头，道：“既然杀了张举，我们就无路可退，柯比能如此攻势，如果还是旷日持久的激战，恐怕我等就该如此了。”</p>
“好。”</p>
瞧着转身离开的乌延，丘力居招回道：“现在就安排一下，一会同大家商量一下。”说完，转回身拿起方才的笔墨，便洋洋洒洒的写了起来。</p>
乌延刚刚走出帐篷就顿了顿，这哪里是什么商量，分明就是已经安排好了的，一会商议，会不会出现什么乱子，自己到无所谓了，跟着部落五千余落的丘力居大人自然好办，可是总觉得，今晚的夜不安静！</p>
……</p>
丘力居在商议的事情，没人确切知晓。</p>
但并不代表乌丸人中没有人猜测到。</p>
偏僻的一个小帐篷里，同样的两个髡头男子在彼此面面相觑。</p>
此处并不是乌丸大人的大帐，也非是小头目的帐篷，只是帐篷。</p>
“难楼大人，还在想什么？”</p>
一脸粗狂线条的蹋顿望着面前的难楼，开口问道。</p>
难楼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的盯着面前有些狰狞的蹋顿，他怎么也想不到面前的蹋顿竟然会如此狠心，对丘力居下手仿佛毫不在意一般。</p>
“那可是你的从父？”</p>
从父比之叔父自然要重些，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父子关系。</p>
在两汉，政府有名门规定，孤儿交由宗族长老寄养，而两汉边界的游牧民族也正是继承了这种规则。</p>
蹋顿便是丘力居的子侄，从小带到大的。</p>
不过两汉也明确记载，这种人寄养，往往受到的待遇也很差，两汉很多名士都有同种遭遇。</p>
眼下，蹋顿如此，一来跟鲜卑尚武，二来心中忌恨有些关联，蹋顿抬着头望着难楼，却不回答，毕竟丘力居对他也算是有些养育之恩。</p>
“蹋顿，这个打算太冒险，还是放弃吧！”</p>
难楼一脸的无奈，他周身上下尽是无尽的妥协。</p>
“难楼大人！”蹋顿好不容易说动难楼，怎会轻易放弃这次机会，更何况，如果难楼向丘力居告密，那时自己只有死命逃命的份。想到如此，蹋顿心神一震，提醒道：“难楼大人，难道你能咽得下这十几年来的气？”</p>
“什么气不气的！”</p>
难楼随手一摆，然后慢慢转回身，并不接着往下说。</p>
尽管难楼如此表现，可是蹋顿却发现他在极力掩饰他内心的恐惧，随即笑了笑，道：“手握九千余落，却连一个八百余落的乌延都比不上，就跟别说刚刚替代死去苏仆延位置的能臣氐了？”</p>
言尽，只见难楼的身子一震乱颤。</p>
显然，这话确实激怒了难楼。</p>
蹋顿这句话确实戳到了难楼同辽东乌丸的伤口上，难楼作为乌丸首领，手握九千余落部众地位却永远比不上紧紧八百余落的乌延，论资排辈更没有新上任的能臣氐说话有分量，难楼纵然碌碌无为，却也心存不满十几年。</p>
“别忘了，我的叔父也不过五千余落！”</p>
蹋顿嘴角一挑，看着背对自己的难楼，并未笑出声来，调侃道：“不过也难怪叔父不重用难楼大人，行事如此犹犹豫豫，怎么也不如听话的狗！”</p>
“砰！”</p>
难楼猛然转回身盯着蹋顿，问道：“你说什么？谁是狗？有种再说一遍！”</p>
他此番表现迥然于往常，绝不是单纯的被蹋顿激将再次，却是因为这些年，难楼实力最大，却往往得不到应有的地位，让他的心里已经产生了莫名的忌恨。</p>
今天，蹋顿只不过是把它激了出来。</p>
偏偏蹋顿还不给他面子，乐道：“冲我吼什么，想找公道，好啊，去找丘力居，去找乌延、能臣氐，总之，如果你就这么庸碌而为，我敢肯定你永远别想翻身。”</p>
还未等两人僵持，从外来过蹋顿亲信，靠在帐篷外，低声道：“方才丘力居大人已经通知各部首领商量退兵一事。”</p>
“什么？”</p>
蹋顿一惊，也不在同难楼争执，起身便往外走，然后不忘嘀咕道：“看来真是要投效汉庭了！”</p>
“等等。”初听这消息的难楼也是一怔，见蹋顿如此，紧步跟了上去，脸色阴沉似水，不忘提醒道：“既然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我们不能就这么放过。”</p>
“呃。”蹋顿一怔。随即恍然点头道：“既如此，那么现在就安排去，恐怕今晚即将有变！”</p>
“等等，记住，我不管你为什么要反抗丘力居大人，我只能告诉你，我会帮你，但乌丸大人的位置是我的！”</p>
蹋顿很少见到这么狰狞，霸气外漏的难楼，失了一下神，然后点头道：“好！”</p>
……</p>
辽东属国境外。</p>
一支轻骑正在偃旗息鼓的向前行进，这支部队的人马没有任何标志显示他们的身份，也没有特意的特征能证明他们是哪里来人？</p>
赶在最前头，端坐马上一人目光向前，并无异常。</p>
而他身旁则并驾齐驱一神色慌张的一人。衣着华丽，即便拿到洛阳也不落下乘的服侍下却是一张紧张不得了的脸庞。</p>
他怯懦的看着自己面前那人，低声自语道：“这等冒然出兵，恐怕会受到大汉处置的！”</p>
两汉，最重兵权，即便朝廷委任的某些地方督军行使征讨之事，也要请示天子，不能轻易动兵的。</p>
而作为附属的臣子，就更没有权利如此了。</p>
端坐马上那人摇摇头，冷笑道：“大王此言差矣，辽东有难，我等发兵也是为了自保，难道作势公孙瓒、刘备被吞？鲜卑乌丸联手纵横辽东，到那时哪里还能有我高句丽的地位。”说话这人正是皇甫岑昔日没有带走的高句丽汉裔——宴留。</p>
这几年皇甫岑虽未联系宴留，却让公孙瓒和刘备多加照顾宴留，并借助辽东马场，让苏双给宴留提供不少资本，又从高句丽暗中偷运了大批弓弩，高句丽擅制作弓弩的事情，皇甫岑早就知晓。短短几年时间，宴留就凭借白马三兄弟的威名，还有苏双提供的财力，座上了权相的地位，基本架空了高发歧这个新任的高句丽国王。当然昔日余孽高严须已经伏诛殆尽。</p>
皇甫岑募兵北上，私人行径去就公孙瓒和刘备的消息，整个北地都传开来。</p>
即便六百里卢龙绝地都没有杜绝这个消息，辽东的百姓对皇甫岑有着异样的感情，敬畏，尊敬，等等。</p>
当然，宴留更知道这个消息，即便没有皇甫岑要来的消息，他都有打算西去营救公孙瓒和刘备的打算，只是一直警惕辽东公孙度的动静，加之，高句丽朝廷内部对此绯议异常，迟迟没有动作。</p>
眼下得到皇甫岑的明确风声，宴留便借此消息安抚下了高句丽内部的绯议。</p>
毕竟，皇甫岑亲至，对他们的影响很大。</p>
宴留更是知道如果在绝境之中拉皇甫岑一把，日后自己在皇甫岑心目之中的地位。</p>
瞧着高发歧的表现，宴留撇撇嘴，心道，你是怕死，用擅动之名来做托词，却完全没有想过昔日为什么高句丽几次三番进兵辽东属国。这个时候，拿起这个理由能说得出吗？</p>
此时的宴留已经把自己当做汉人之后，已经不再是燕国遗民了。</p>
“可是如果一旦失败，我们就要四面受敌，北是鲜卑，东是乌丸，西有公孙度，我们……”</p>
“做事如此瞻前顾后，怎成大事？”</p>
宴留瞪眼，怒道：“如果能救得了公孙瓒、刘备等人，我等不仅能有实力对抗鲜卑、乌丸，而且在大汉的眼里也自然高上一头。你总不会看着我高句丽子民一辈子低贱吧？”</p>
“唉！”</p>
七年光景，不仅打磨了宴留的独断，更是打磨了高发歧的棱角，此时，这人已经没有太大的能力和愿望去实现逆转，高句丽王宫的温柔乡已经让他忘却最初的野心。</p>
瞧着气馁的高发歧，宴留失望的摇摇头，心道：“如果不是担心内变，才不会带上此等人物！这种表现简直就是在跌落众人士气。”</p>
两人相谈之际。</p>
从前探查的探马，打马疾驰而回。</p>
跑到二人近前，先对着高发歧轻轻失礼，然后转目朝着宴留禀道：“国相，营口危急，东部鲜卑近日加入了中部鲜卑柯比能一部，柯比能连日攻城甚紧，此番更是深夜攻城！”</p>
“深夜攻城？”</p>
宴留一惊，他本是汉人，熟读兵书，只是没有上过战场而已，此番听到这个消息，大惊失色抬头望着身旁的高发歧，嘀咕道：“这柯比能是疯了！”</p>
“疯了？”</p>
高发歧嗓子轻轻一动，随即笑道：“真是疯了！”</p>
话中讥讽意味十足，但宴留似乎并不想跟他计较，只问道：“联军大营可有什么动静？”</p>
“没有。”那探报是宴留一系的汉人，插手道：“他们不但没有动静，而且还没有随着柯比能攻城拔寨，真不知道该他们在想什么！”</p>
宴留点头，抬头望向那探报道：“再探再报，如果联军大营有何异动，一定率先禀回！”</p>
“好！”</p>
探报转身离去。</p>
宴留算了一下此地距离营口的距离，不远也不近，但也需要两个时辰才能赶到，可如果没有皇甫岑的消息，他自己也不敢轻易进兵，毕竟自己不善统军，还要戒备联军大营的反扑。</p>
随即，回身大声令道：“快速行进，至营口十五里外安顿！”</p>
……</p>
高句丽这股没人提防的军队行进异常顺利，可在卢龙塞六百里绝地上依旧有一支艰难无比的部队行进。</p>
这支便是打着皇甫岑旗号的义军。</p>
却是有戏志才带领，而他们的主要目的却是吸引鲜卑和乌丸联军的注意力，进而才好行事。</p>
卢龙塞外六百里绝地一路走来，已经够这群新兵的呛了，眼下还要防备联军时而派来的阻击，却是让戏志才和这群新兵吃尽了苦头。</p>
要不是这一路上，这新兵之中时常有人出谋划策，熟识辽东之地，戏志才绝对相信，自己很有可能把尸体留在这里。</p>
此时，这支新兵，有些骑着白马义从的铁骑，有些则是步行，速度可想而知。</p>
要想进兵，只有在黑夜之时，少了敌军的骚扰。</p>
戏志才摸了摸腋下的酒壶，却发现酒壶里没有酒水了，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夜色，咒骂一声：“妈的，恐怕老子赶不上这场好戏了。”</p>
“什么好戏啊，先生。”</p>
赶在最前头的人率先而回，盯着戏志才问道。</p>
戏志才笑了笑，问话这个人是个鲜卑奴隶，年纪不到二十，叫阎志，平素为人激灵，颇得戏志才喜欢。前些时日如果不是有他和他兄长激灵，恐怕就会被前来狙击的鲜卑人打散。</p>
“费什么话，就你小子有力气。”戏志才什么时候都能洒脱的笑着，随即道：“大人明明强调，不准兄弟皆上阵，你倒好背着你兄长偷偷参军。”</p>
“那算什么啊！”阎志一撇嘴，精气神不减的回道：“先生，白马都尉的大名在辽东那是如何响亮，我怎能错过如此时机一睹将军风采，即便战死，也总比窝囊一生好吧！”</p>
“这。”</p>
“先生，你说俺说的对不？”</p>
“对。”</p>
戏志才嘎了嘎嘴，还未说完，只见从队伍之前，赶回几个人，捆着一个鲜卑人，提到戏志才的近前，踢了一脚道：“先生，你看，鲜卑人的细作。”</p>
戏志才扫了一眼，自己面前这三个人都是不及弱冠之龄，说话之人正是阎志的兄长——阎柔。</p>
此人素在北地生存，对鲜卑、乌丸都很了解，又身负杀父之仇，对这些异族胡虏最为憎恶。</p>
这阎柔幼时便听说皇甫岑的名声，昌黎城那一战让其神往，近几日听说皇甫岑幽州募兵，便早早投军，却没有想到唯一的弟弟也随之而来。</p>
“抬起头来，把刚才同我们说的话，跟先生再说一遍。”</p>
右手旁，另一个人踢了脚那细作，神色淡漠，一点都看不出与年龄相符的表情，朝着他们吼道。</p>
他是牵招，曾为大将军何进弟何苗的门客，却不受何苗待见，正郁闷寻不着出路，听北地人说公孙瓒、刘备被困营口，皇甫岑私自募兵营救，大大仰慕皇甫岑，更加之，他家在北地，此等时候不能脱逃，最后兴夜联军追赶，没有赶到幽州誓师，却凭着熟悉北地，在卢龙绝域上追到了他们。</p>
戏志才瞧此人年纪不大，可却刚胆善战，对辽东熟悉，便留下了。</p>
而牵招一旁，站着的小卒，年纪也不过是十五上下，却瞒报戏志才，最后被皇甫岑问出来，此人是北地大族田氏一系，名叫田豫，其族叔便是公孙瓒手下大将——田楷，听说皇甫岑北上东进，便偷偷瞒着家里人参了军。</p>
看着细作身旁的四个小家伙，戏志才无奈的笑了笑，真是什么人都有。也不知道魏攸是怎么招募的兵马，幽州真没有人了，这群小家伙都能混入新军，能打个仗都还成问题，所幸，皇甫岑并未依靠这些人，戏志才知道，皇甫岑弄这么大动静，不过是做个样子，然他们瞧着，北地皇甫岑的义举。而且借用这群新兵拖住联军的视线。</p>
不过，此行下来，戏志才倒是要改变看法了，这些小家伙才真是宝！</p>
熟知辽东地理不说，还精明强干，能看得懂辽东形势。</p>
更能懂得随机应变，往往都是这几个小家伙扭转了他们溃散的势头。</p>
只不过，他们还天真的以为，是要营救营口城。</p>
却不知道，皇甫岑已经身在辽东的某个地方，算算日程，应该就在敌军军中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