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数学当班主任,你教英语,今后全靠你在知识上和业务上多多帮助。”恽湘萍老师声音低到十分渺小,如果再远一尺就听不到了。
“嗯,那好说,不过我现在非常讨厌这个问题。”齐益民老师脑海中闪过开会抽烟的那一幕,血又开始往上涌。
恽湘萍老师一只一只地清除着指甲里的污垢,沉默着,齐益民老师粗大的脚趾在污泥的地上胡乱地划着大字,涂涂抹抹一个也认不得。他们的动作都令人作呕,彼此认为无所谓,彼此认为自己有事做很满意,或者比无聊地对视沉默着更为有趣。
“你要走?”齐益民老师见她站起,怅惘感油然而生,摇了摇头。
“我想是这样,不过我还想借本书。”恽湘萍老师眼睛盯着那排五花八门的书,像饿汉盯着满桌的山珍海味。
齐益民老师双手摊了摊,弄不清是无可奈何,还是拥抱、欢迎、默许?
“牛老师似乎有点令人讨厌……你认为呢?”
“我倒不这么认为。”恽湘萍老师这时很平静地望着齐益民老师,“其实她的心肠挺好的,只是性格有点泼辣,心里有点疑神疑鬼。
“也许……”
“齐老师,也许我对你不太了解,或者胡乱瞎说,你总把事物往坏处想。”
“……你说对了。”齐益民老师狠命拍死一只蚊子。
“我让你生气了?”
“我从来就不敢向谁生气。如果有的话,仅仅说明我的思维不正常了。”齐益民老师盯着那个老鼠洞,口中却说:“你只是从我的伤口中轻轻挤出了点脓血,使人痛苦而又痛快。”
她咯咯笑起来,恰如这正是好所希望的。
“如果有一个人在魔力面前如此软弱,捏死他就像捏死这只蚊子,那这个人就是我。”齐益民老师把蚊子捏成脏污的痕迹,抹在书本上记录在案。
“齐老师,我不知在哪本书上看到这么一句话:曲折不是失败。”她爽朗地发出一串笑声。
“曲折不是死亡,仅仅只给人无限痛苦。”
“齐老师,事情往往是苦中有甜。”
“嗯,但愿如此。恽老师,牛老师穿着行为似乎有点异样,她家一定很富有?”
“你说过,背着别人说长道短是不对的,不道德的。”恽湘萍老师笑笑。
齐益民老师无言以对。
“不过她家在这地方是比一般人富有一点,但仅仅是相对而言,她姑父是乡长,她父亲是村长,在这里可算是显赫世家了。”
“她就是凭借这层关系进来的?”
“不完全是,也不完全不是。她高中读了半年,在我们这一带倒是高学历的了。”恽湘萍老师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本书。
“确是个高才生。”
“别挖苦人家。其实牛老师心肠是挺好的,挺喜欢帮助人的,以后接触多了就知道。”
“嗯,我听从你的忠告。”
“就借这本书好吗?”恽湘萍老师抽出《堂吉诃德》,“齐老师,你好好休息吧,我确实该走了。”她慢慢抽转身子,慢慢朝门外走去。
“你确该走了,我确该孤孤单单一个人守着这坟墓一般死寂的庙堂。”齐益民老师死尸般挺在**。
“齐老师,正如你说的,人有时在现实面前是软弱无能的,他们都回去了,我再也不能耽搁了。我想你以后会理解明白的。”恽湘萍老师有点嘶哑。
“我现在就理解明白了。”齐益民老师声音小到如咽气前的最后一句话。
恽湘萍老师轻微的脚步声很快被楼上耗子的脚步声掩盖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