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冠侯看着这个胆大的年轻人,并不着恼,反倒是有些觉得好笑。“全权?听上去是很威风的字眼,可是这威风,可不是好来的。权力与责任并生,你要全权,就意味着你要承担责任,你可能承担的起,那么重的责任?这一仗,在战役初始阶段,骑兵用处不大,主要是步兵与炮兵的较量。阵地攻防中,炮兵又承担主要的任务。战场上万一打的不顺手,炮兵要承担主责,所有的过失,都会落在你身上,你到时候想要甩锅,可不容易。”
邹华语气沉稳有力:“报告大帅!身为武人,以战死沙场为理想归宿,如果战场上不能取胜,卑职一定已经牺牲在阵地上。到那个时候,责任的追究,也没有意义。”
“说的好。不过,我栽培你,可不是为了要你送死的。我要的是一个活的炮兵指挥,不是一个死的尽忠者。跟你交个底,军队里不少人夸你有本事,向我保举你。这次加点小心,别把命扔到这,等打完仗,我保你去陆军部。”
邹华立正一礼“卑职不愿意离开鲁军!也不想去陆军部!卑职自武备学堂毕业,无处容身,如果不是鲁军收容,早已经潦倒于学堂之内,连食宿都成问题。人生在世,报恩为先,卑职愿随大帅共荣辱!”
“行,会说话。我听说,你喜欢打网球跳舞,这些东西我也喜欢,济南网球场,就是我主持修建的。有时间咱们打几盘,或者叫上你的女人,我们来双打。你在和一个铁勒姑娘谈恋爱。她是不是叫那个……娜塔莎?铁勒女人家这个名字的很多,我也对不上号。她人怎么样?是不是为了她,不舍得山东?”
邹华的脸瞬间涨红了,他不知道,自己恋爱的事,怎么会落到大帅耳朵里,身为共合军人和洋人谈恋爱,这到底犯不犯纪律?他不知福祸的当口,赵冠侯已经笑道:
“你小子,拿点骨气出来,不就是谈个恋爱么,怕个球?他们铁勒的公主,都是我的徒弟。我让公主去当媒人,我看谁敢不给面子。你这次好好干,打完了仗,我出钱帮你娶老婆。对方要多少彩礼,都由我出!包你一个风光的婚事,到时候可着山东的文武大员,都得到场,谁敢不去,我去堵门骂娘!”
“谢大帅栽培!”邹华又行了个礼,只觉得周身的血都燃烧起来,自己的爱人,正在济南城内,等着自己胜利的消息。如果扶桑人打过去……他的心里,已经暗自下了决心,扶桑人想要打到济南,除非先从自己的尸体上踩过去。
“扶桑人在我们面前摆了三个师团,炮兵的数量、火力还是质量,都在我们之上。以往鲁军打仗,都是我们的炮多打炮少,炮大打炮小。可是这回,一切都颠倒过来,这其中的难处,你想过没有?”
邹华人虽然还在兴奋,可回答问题时,思路还是很清晰“大帅自成军之初,就重视炮兵培养,目的就是为了应付今天这种局面。我们虽然打惯了顺风局,但不意味着不能打逆风仗。扶桑人虽然炮兵多,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弱点,补给!扶桑自从龙口登陆,到潍坊会战,补给线被拉的太长,且后方补给线路,为我中华故土。虽然我们实施移民计划,但是在这片区域内,仍然有相当数量的居民存在。扶桑人倒行逆施,天人共怒,齐鲁大地,岂无豪杰?虽然百姓不具备正面对敌能力,但是可以骚扰其补给线路,迟滞其物资输送速度。扶桑军队急于与我军发动会战,携行炮弹基数有限,不足以支撑长期消耗,这就是他们最大的破绽。卑职据此拟订了一份计划请大帅过目。”
赵冠侯接过计划书,逐字逐句的观看,邹华的神色紧张,目光紧盯着大帅的表情,生怕遗漏了什么。过了许久之后,赵冠侯将计划书放到一边,抬头看着他“这份计划,有多少人知道?”
“计划事关绝密,只有卑职和大帅,就连张师长,也没看到。”
“保密意识是要有的,但是上下级的关系也要想好,怀之是总指挥,你是副手,你的计划不通过他,直接呈报给我,让他怎么想?年轻人会做事是好的,但是也要会做人,单会做事,不懂得做人,是很难提升的。这次的事,我替你遮掩起来,今后注意。至于内容……我要问你,你想过这样做的后果么?你一个炮兵军官,怎么能管到友邻部队头上?更何况,我在后方安排有伏兵,这个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赵冠侯的声音已经格外冷峻,邹华的神色也有些紧张
“这……是卑职自己的推测。大帅这次亲临一线指挥,但是警卫营却不在身边。大帅又命令第五师的猎兵营,以警卫营名义承担保卫职责,证明是对扶桑部队使用欺敌手段。因此卑职有理由认为,警卫营正在执行某个秘密任务,而当下最为重要的任务,莫过于打击扶桑补给路线。扶桑人坐在火山口上犹不自知,只要时机一到,他们的补给路线必然瘫痪,那时,就是他们灭亡的时间。”
“够了!”赵冠侯喝了一声“看来蒋方震教学很有一套,教出了一个优秀的军官。但是,他没教会你守本分。你一个炮兵指挥,却分析起我的布置,如果换一个大帅,你现在已经被当成间谍办了!”
邹华头上冒出了汗水,他的才华与阅历并不匹配,这时才发现,自己高兴的太早,所提出的建议,实际已经超越了自己的本分。刚刚获得的荣誉,美好生活的期望,很可能为铁窗所取代,更为可怕者,就是还要承担扶桑特务的罪名。他只有结巴着说道:
“卑职以……性命担保,绝……不是扶桑特务”
赵冠侯摇摇头,很有些恨铁不成钢“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扶桑特务,要是的话,早把你枪毙了。但是得给你提个醒,做人要懂得谨慎,不能恃才傲物,把其他人不放在眼里。否则,将来是要吃苦头的。”
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赵冠侯又道:
“但是,你的建议很有道理。保定武备出人才啊!等仗打完了,我会安排一批军官进修,接受高级军官培训,为大兵团作战做准备,你算一个。这个计划我批准了。但是对外,我会说这份计划出自我的手笔,你不要怪我跟你抢功就好。”
邹华的心情,经历了几个过山车,终于确定大帅并没有怪罪,反倒是给了自己一个晋升的机会。鲁军的高级将领进修班,视同黄马褂,凡是进修过的,必然得到重用。随着鲁系力量的扩张,自己未来,说不定可以开府一省,也成为一方之雄。因为激动,他的脸涨的发红,不知说什么好,只行了个军礼
“卑职向大帅保证,一定不会让步兵兄弟白白为炮兵牺牲。他们的那一份,炮兵会为他们打回来,这次炮兵如果不能发挥应有作用,卑职自愿一死谢罪。但卑职也有一个要求,能不能败一次家?榴霰弹,能不能多打一些?”
赵冠侯哈哈笑道:“不是多打一些,而是榴霰弹管够!先用外购榴霰弹,打光以后,用咱们山东自制榴霰弹。不要怕花钱,不要吝惜弹药,也不用吝惜大炮。这一仗如果输了,我们就一无所有。所以,炮敞开了轰,炮弹随便用,什么都不用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