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苾道:“公公辛苦了,刚才我担心公公此处路途不熟,已经叫了聂府家人去找大夫,现在大夫已经看过了。”
黄太监听了,这才松了口气,道:“这样就好。姑娘,现在天色已晚,咱们还是回宫去吧,否则皇上只怕要担心了。”
岑苾迟疑片刻,道:“也好。”
于是两人骑马回宫。岑苾走入武英殿,已经是子时了,魏啸疆还在塌上看书,见岑苾进来,皱眉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岑苾道:“聂夫人竟然怀了身孕,刚才悲伤动了胎气,所以我留下照顾。”
魏啸疆“哦”了一声。
岑苾又道:“聂振杰不是跟他父母住一起,现在他家中只有两个老仆照顾,我很担心,皇兄可否派些人去照顾聂夫人?而且聂振杰的尸身还晾在院中,尚未入殓……”
魏啸疆道:“这个容易。”然后对还在殿中候着的黄公公道:“黄成,你去派四个老成宫女照顾聂夫人,至于聂振杰入殓的事情,你也打点一下,要用最好的棺椁,明白吧?”
黄公公应声退下。
魏啸疆道:“你还有什么要求?”
岑苾又迟疑了片刻,道:“你以后不会再想要聂夫人和未出生的孩子的命了吧?”
魏啸疆一愣,道:“朕既然已经答允你了,不会再变卦了。”
岑苾心中释然,无语片刻,又问道:“他临终前有什么话或者心愿未了?”
魏啸疆沉吟片刻,道:“他让朕好好照顾他的家人。”
岑苾道:“你打算怎么做?”
魏啸疆道:“升任他父亲为正三品怀化将军,他弟弟聂振刚正四品忠武将军的诏书已经拟好了,他妹妹今年七岁,朕欲赐婚让她嫁给福寿候,再厚赐他妻子金银财帛。这样你觉得如何?”
岑苾心中怨恨稍平,颜色稍霁,道:“也只能这样了。”
魏啸疆站起甚身来,走到岑苾面前,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瓷小瓶来,递给岑苾。
岑苾接过瓶子,见这瓶子制作十分精巧,上面还雕了个美女,不觉十分喜爱,她抬头问道:“这是什么?”
“白玉生肌膏,涂在皮肤上,疤痕就会渐渐消失。别看这一小瓶,你脸上这三道伤痕都足够了。”
“这就是白玉生肌膏?”岑苾十分诧异,声音不觉大了起拉。
“你也听说过白玉生肌膏?”
“不错,以前有人提起过,不过却没有见过。”岑苾说这话时,心中想起段奕名那次在她面前提起此膏的情景,只可惜,言尤在耳,人已不在。
魏啸疆没有说话,眼睛却紧紧盯着岑苾的手臂,岑苾突一抬头,看到魏啸疆正用奇怪而愤懑的眼光注视自己,不由愣住了。
魏啸疆突然捉住岑苾的手腕,将袖子一捋,岑苾胳膊上的鞭伤宛然浮现在魏啸疆面前,岑苾想缩回胳膊,已经来不及了。
魏啸疆面色阴沉道:“这到底是谁打的?”
岑苾道:“浣花院的老鸨赵金花。”
魏啸疆道:“胳膊上已是如此,那么身上……为什么今日服侍你沐浴的宫女什么都没说?”
岑苾道:“你不要怪她们,我是自己不想让她们看到。”
“浣花院……”魏啸疆冷冷自语,突然眼睛又盯住了岑苾的手:“你的手?”
岑苾苦笑道:“因为得罪了当时的腾冲留守的公子徐一帆,他串通府尹诬陷我,给上了拶子和夹板,手指都断了。后来虽然聂振杰给我接上了,但是这手毕竟不如从前了。而且,当时在浣花院干的都是粗活,哪还能保持当初十指芊芊葱花般的手指啊!”岑苾索性一古脑把事情都说出来,也出了心中的郁闷,只是提到聂振杰,心中到底内疚伤感。
魏啸疆目中露出凶光,咬牙道:“浣花院,徐一帆,还有腾冲府尹,这些名字朕记得了。小妹,你放心吧,朕不会让你的苦白受。”
岑苾问道:“皇兄,你打算怎么办?”
魏啸疆冷笑道:“到时候你自会知道。今日你大概也很累了,茹翠轩朕已经派人打扫好了,还派了四个宫女两个太监过去,有什么需要尽管说。这个月二十四是个吉日,朕打算那天册封你为长公主,这几日已经派礼部的人加紧准备了,不过只有七日了,日子还是紧了点。你的封号,朕想了半天,觉得兴国宁泰比较好,你觉得如何?”
岑苾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她望着事事帮自己想好的表哥,心中一阵温暖,因此毒死聂振杰而在她心中产生的那份隔膜减少了不少,到底血浓于水。
从武英殿出来,已经是丑时了,这一天实在发生了太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岑苾已经完全忘记了时刻,只到现在,才静下心来思考一下,简直不相信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自己简直是突然从鸡窝里飞上天成了凤凰,但是聂夫人却坠入地狱。也许高官厚禄可以抚平聂家父子的心,但是金银财帛绝不能安慰聂夫人的心灵。想到自己的幸福竟然是寄托在别人的痛苦上,岑苾就难以释怀,而且这个人还是对自己有恩的人。
茹翠斋离武英殿果然近,从武英殿后门出来,绕过一个小树林,再过一个溪水上的小桥,就能看到茹翠斋了。院子掩映在绿树假山之间,非常幽静,岑苾一看就有几分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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