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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叫谁怜(1 / 2)

 “盏儿,盏儿……”

“是,来了。(看啦又看手机版).k6Uk.”听见叫声,盏儿放下手里的拂尘掸子,撩开珠帘走出内室。

“夏嬷嬷,叫盏儿有什么吩咐?”

夏嬷嬷身上裹着厚厚的皮绒袄子,手里端着一个紫砂药壶,见她出来,便吩咐道:“你去小厨房温一壶酒来,记着,是内廷掖特别送来的那种清水酒。”

盏儿一听,忍不住抿了抿唇,脸上却还是保持着不便的恭敬:“是,我这就去。”

她迈着轻巧的步子走进小厨房,从楠木凳几上的木雕坛子里用一杆纯银小勺,舀满了一只锡壶,用炉灶上的小火温着,等到锡壶里发出好听的“咕咕”声,一股淡淡的、清香的酒味儿在小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时,盏儿便用一块厚厚的麻布握住锡壶的手把,慢慢倒进一只细白高颈的白玉酒壶中。

做完这一些,她才发现外边天已经黑了。她不敢再耽搁,找了一只木托盘,铺上红绸,摆好酒壶、酒杯,就快步走向正厅。

“呀,你还在这儿,我正找你呢。”夏嬷嬷迎面走来,接过她手里的托盘说,“你再去蒸几块早上御膳房送来的芙蓉糕、芸豆卷,还有那个桂圆莲子羹。芙蓉糕不要蒸的太熟,容易烂;芸豆卷得放在荷叶上蒸,才有味道;还有那个莲子羹你得多加些糖……”

盏儿在夏嬷嬷接走她手里的托盘时,心里就微微失落。现在夏嬷嬷一下子又让她做这么多,还有这么多需要注意的,她一边用心记着,一边暗叹今夜福星没再一次照顾她。

夏嬷嬷瞥见她苦着一张脸,叹了一声将托盘交还她手里道:“罢了,还是我自己去热吧,免得回头弄错了。这酒,还是让你去送吧。”

盏儿一听,立马笑逐颜开:“是,盏儿这就去。”

夏嬷嬷看她孩子似的撒开脚丫子走得飞快,不由得低喊了一声:“慢着点,小心撒了酒。”收回了目光,夏嬷嬷抬头看了看天空,心道,云裳馆今夜又要长灯伴星月了。

盏儿一溜烟走过偏廊,拐向正厅走去。穿过厅堂,临近月门口,她的步子慢了下来。厅内只点了一盏小巧精致的八角绦丝灯,黄白的微光照的室内一片幽幽。倒是廊外一开溜的广式白绢宫灯,明亮的投射进屋里来。

盏儿站在门口,一抬头就能看到高高挂着的灯笼内那若黄豆般大小的火芯,在娟华的包围下恬静地跳跃着。廊外院内,昨日一天的大雪,将满园子里的秃枝点缀得分外生动,雪花结在枝上一团一团、一簇一簇,好像开出了满枝丫的春花。

灯光撒在雪白、皙华的雪地上,真像一匹淬了金光的雪锻。再远一点,透过云裳馆的外墙,在或远或近的黑暗中,迤逦的灯光在夜色中舒展开最柔美雄浑的弧线,好像案台上展开的一幅画。

“皇上政务繁忙,实不必日日过来。”

盏儿一听,刚要迈出去的步子又缩了回来。她看到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有一抹淡淡的影子。灯光将它拉的老长,那背影微微勾着背,两肩上仿佛背负着不堪重负的忧愁和寂寞。

盏儿平复了下呼吸,终于迈步走出内室。屋廊下两人一站一座,皆是背对着她。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眼睛一直紧紧地凝视着那坐着的人。

“皇上,姑娘,这是奴婢刚温好的清酒。”她有些激动地说道,可那两个人谁也没有回头来看她。

终于,那抹背影说话了:“放下吧。”

“是。”她应了一声,将托盘放在一旁的桃木几上。她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别的吩咐,知道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待着不走。她慢慢地挪着细步,身后的明亮渐行渐远,室内的幽明再一次慢慢靠拢。

平常的云裳馆,除了她,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夏嬷嬷,另一个就是廊下站着的那名女子。从她忽然从御花园被调到云裳馆来已经两年过去了,记得刚来的那几天,她从头到尾见到的就只有一个夏嬷嬷。

这让她惊奇不已,别的宫殿若是没个正经主子,一般都是闲置空着,东西陈旧不说,缺这样少那样是再常见不过了。然而云裳馆的用度却让盏儿吃惊不已,吃的用的都是从御膳房、内廷掖拨的最好的贡品,而且时不时还有赏赐。而最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在屋前空旷的院子里,在那辆棵粗壮的樱花树下,竟然赫然竖着两道石碑。

她有一次实在按不住心中的好奇,就悄悄地走进墓碑,想看看到底是谁会葬在皇宫内院里。可还没等她看清碑上的字,夏嬷嬷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吓了她好大一跳。

夏嬷嬷一向对她和颜悦色,那天却是发火了,两眼瞪着她,呵斥以后绝不能再靠近。盏儿抹着眼泪点头,于是知道那两道石碑是云裳馆的禁忌。

盏儿每天的任务不过是掸掸尘、擦擦桌灯、换换灯芯,最多是在院子里拔一些杂草。而有一个屋子,她却从来没有进去过。那便是连着正厅、由一扇硕大的紫檀边座白玉雕花屏风遮挡着的云裳馆的正室卧房。她来的第一天,夏嬷嬷交代差事的时候,就三申五令地警告过。

那位姑娘是在盏儿来到云裳馆半个月之后才见到的。她一直住在南边的一间厢房内,盏儿在院子里除草的时候常听到那姑娘的咳嗽声。夏嬷嬷每天会去给她送药,回来总是唉声叹气的。

半个月后,她终于看到那个女子从屋里走出来。是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清秀女子,但不爱说话。每日坐在屋廊下的藤椅上发呆,眼睛直直地望着樱花树下的那两座石碑。一坐就是一天,却一句话都不说。

盏儿每次去叫她吃饭的时候,心里总是犯堵。因为她从来不笑,也从来不答腔,冷冷冰冰。盏儿问过夏嬷嬷,这位姑娘的身份。夏嬷嬷叹了一口气,只说虽然不是个主子,但也得像个主子那么待着。盏儿又问怎么称呼她,夏嬷嬷就说,叫她月姑娘吧。

又过了一个月,是一个漫天星子的夜晚。盏儿因为白天犯春困,没有睡饱,所以早早做完了活,像早些睡下。刚刚钻进被窝,就听到夏嬷嬷在敲她的门:“盏儿?快来,有差事要你去办。”

盏儿哀叹了一声,只得不情不愿地穿衣起来。刚打开门,就看到前院里灯火通明。她微微一怔,立马清醒了不少。见到夏嬷嬷还在等着,她忙问:“有什么差事?夏嬷嬷尽管吩咐。”

那是第一次夏嬷嬷让她去温清酒,也是她第一次在云裳馆见到这个皇宫的主人。早就听一些小丫鬟在四下里议论说,皇上是如何如何的仪表不凡、天人之貌,她倒也没太上心。

盏儿端着酒壶走至屋廊下,看到一个身穿紫袍的男子就地坐在廊下石阶上。她微微诧异,这就是皇上吗?皇上怎会如此随便?倒像个邻家的阿哥。

她虽有微思,倒也不敢放肆。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放下酒壶,正要行礼。那男子正好抬起头,盏儿目光一颤,一时竟呆在那里。好在皇上也只看了她一眼,拿起酒壶仰头喝了一口。

盏儿好一会儿才回神,哆哆嗦嗦地磕了一个头,逃也似的走回屋里,一颗心却是跳得厉害。原来他就是皇上,那个在御花园让她唱歌的俊美公子就是皇上。

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哼了一夜的歌。

从此以后,皇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来的时候大多是晚上,往往还是有漫天星子的晚上。夏嬷嬷每次都会让盏儿去温清酒,这成了她最开心的差事。

时间长了,她又很好奇,皇上到底来这里干什么呢?他整晚坐在石阶上,只一个人喝酒,没有妃子陪着,也没有歌舞表演,如果只是要喝酒的话,这偌大的皇宫,为什么非要到云裳馆来喝?还要坐在石阶上喝?她实在不明白。

有几次那位月姑娘会跟皇上说几句话,不过态度还是冷冷的。就像刚才那句话,表面上是恭敬顺从,实际上却是冷淡疏离。连盏儿一个小丫鬟都听出来了,皇上怎么会不懂?可为什么皇上从来不治罪于她?还让她继续住在云裳馆?盏儿还是不明白。

盏儿在屋里站了一会儿,没再听到什么声音,搓了搓手,想着也许夏嬷嬷需要她帮忙,便迈步向小厨房走去。

宇文栎喝了几口酒,目光望着那两座盖着白雪的石碑,忽然说道:“外边冷,你还是快回屋吧。”

月若一动不动地站在一边,昂着头看星子:“奴婢贱命一条,早就盼望着哪天能随郡主一起去了。就不劳皇上白费口舌了。”

宇文栎道:“你自己作践自己,不是不行。不过朕劝你,好好想想,小迟若真是在天有灵,她希不希望你这样?”

月若忽然笑了一笑,垂下头道:“皇上这话说得不公平。郡主当然不希望奴婢轻贱自己。不过,当年郡主还在云裳馆天天想着皇上的时候,皇上没有功夫来琢磨她的心思。现在郡主不在了,皇上倒来指责奴婢违背了郡主的意愿,这不是太荒唐了吗?”

宇文栎既不辩解,也不动怒,仍旧坐在原地静静地喝酒。

月若站得久了,低头看了一眼宇文栎。俊朗的容颜仍在,只是增加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她想到自己在听闻郡主和太子噩耗之后的引剑自刎,想到他派了最好的御医来医治她,一直让她留在云裳馆养伤,病愈之后甚至免去了她奴婢的贱籍。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是软的,然而一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个人,而视她如亲姐姐的郡主也完全是因为这个人才过早离世。她就无法原谅,无法对这个笑脸相迎。

“皇上若无它事,奴婢就告辞了。”月若说完,也不行礼,直直地走回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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