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老肥又在论坛里发出邀请,说是手下在甘肃出差,空运回一批新鲜的天山野菜,中午要办一桌纯野菜大餐,有兴趣者论坛里报名,仍然是AA制。这次老肥优惠价,每人388元。我正好没事,且口袋里有刚发的两千元奖金,不禁心思一动,正好当面会会这帮富人。于是也跟帖报了名。
中午打车赶到野味阁,我没骑摩托,免得那帮人看出端倪。在酒店的豪华包间里,一帮人陆续赶到。我虽然刻意穿了最贵的一套衣服,但还是立刻与众人分出了两样。这帮人多在四五十岁年纪,普遍发福,看起来多是暴发户之流,有钱除了吃也没地方消费去的类型。只有我是个浑身肌肉疙瘩的二十多岁年轻后生。且那帮人已经多次见面,我是第一次。大伙把兴趣都放到了我的身上。
“这位小兄弟是?”
“哦,我叫苏东,在论坛里的名字叫苏东风。”免得他们生疑,我又立即解释,“我平时工作较忙,上网不多。今日正好遇到肥老板的邀请,便过来了。”
“幸会幸会!”一个光头佬明显不把我放在眼里,听我说工作忙,不禁嘴角一瞥,“小兄弟搞哪一行?”
我明白,在他们看来,越是成功人士,便越不会为工作忙。我不愿告诉他们我的本职工作,就说道:“我是搞健身的。”其实我的专职是大学体育教师,但每晚都到健身房做jian职散打教练。
“健美运动员啊?哈哈,有前途。这一行营养要求更高,多吃些野味好啊。”其中几个人相视而笑。
“小兄弟住在哪里?”爷爷的,还真看轻我了。我冷冷一笑,说道:“没住什么好地方,暂居帝农山庄。”
谁不知道帝农山庄是本市最好的别墅区。听到此话,那几个人不敢小视,赞道:“小兄弟如此年纪,就已经买得起帝农山庄的别墅,不简单啊。”
“哪里,是家人送的。”这倒没说假话。那别墅确是做生意的大伯父出国前半卖半送给我的。大伯父去美丽国定居,留下一套别墅,因知我爱收养流浪动物,家里总是鸡鸣狗吠,住在市里的楼房里,常遭到邻居们的投诉,便决定把别墅送给我。我不忍心,便把自己市中心的楼房卖了,将钱给了伯父。算是拿套楼房换幢别墅。说白了,还是送的。
“呀呀,原来是世家公子呀。”光头佬还想拿我说下去,见我一脸不耐烦,便转移了话题。正好老肥也进来了。老肥也是爱吃的人,每次邀请众位,他自己也必然到场。
我是第一次见到老肥,好一个庞然大物,身高一米八几,浑身肥肉,总有三百余斤,往门口一站,活脱一个门神。声音也哄亮,刚进门便打起响雷:“诸位,都到齐了吧,咱们准备上菜呀!”
一干人既然都是冲着吃而来,自然不会客气,一边海阔天空,一边大块朵颐,倒也快活。老肥还让服务员送上来几斤散装的地瓜烧,自然也是乡村的土物,但饮起来比之五梁液茅台又别有风味。大伙喝至酣处,都有了几分熏熏醉意,光头佬眯着眼,一脸不正经地调侃老肥道:“我说肥总,前些日子你说的遇鬼之事,是真呀是假?你和那艳鬼就没有发生点实质性的事儿?嘿嘿!”
老肥的一张大脸正喝得通红,光头佬问起,不禁得意一笑:“实不相瞒,这二奶路遇鬼,完全是我和几个兄弟编出来了,哈哈,没想到全市竟闹得沸沸扬扬。”
“呵,肥兄现在还有这种八婆爱好啊。”光头佬出言相讥。
“切,我才懒得管它有鬼没鬼,只是前段时间我那臭婆娘发现了我的小情人儿,一不见我就开车到二奶路盯梢,坏我好事。这不,几个兄弟给我出了这一招还真管用,那肥婆现在吓得连我那帝农山庄的别墅她都不敢回去住了。我这些天逍遥得很,干脆一到晚上把小情人儿带到别墅里快活――”
老肥话音未落,只到“哐堂”一声,包间的大门被踢开了。门口一看,霍,又是一尊门神。但见一个又高又大的胖女人环视一下包间里的人,然后将一双怒目对准老肥,破口大骂:“你个没良心的,为了那个小贱货你可真费心啊,还编故事耍老娘!”
老肥见状,自知酒后失言,竟忘了老婆今日也在酒店,一下子慌了神,站起来把那胖女人往外拉,边拉边低声说:“你干什么,还偷听我啊!他们都是客人,我胡说着玩的……”声音还硬气,不过表情已经软了。据说老肥是依仗着岳父发的家,所以素来有点怕老婆,看来所传不虚。
这事儿成了论坛里的笑谈,有事没事,总有人跟帖调侃老肥:“肥总,最近又遇鬼了吗?”
又是半月过去了,就在大伙渐渐对老肥的故事失去兴趣之事,又有人在论坛里?料:“老肥死了!”
据说,星期六晚上,老肥带着老婆回帝农山庄的别墅里过夜,结果被怪物袭击,咬断喉咙而死。他老婆被吓晕过去,倒没有受到伤害。醒过来时已是后半夜,惊恐之余,忙打电话报了警。
论坛里的网友一致认为又是谁拿老肥开涮,是一条假消息。我周六周日若没有野生动物保护组织统一的活动,一般就呆在家里休息,和家里收留的一大群流浪动物玩耍。正巧这两天也没有出门。
周一上班的时候,在二奶路比较偏僻的一段,果然见有警察画出来的白灰线,地上还有淡淡的血迹。看来,这两天这里确实发生了命案。回到学校上完课,我在办公室继续上网。此时关于野味阁酒楼老板遇害的消息已经上报。据报上老肥老婆对警方的供词,当时他们在路上遇到一个很漂亮的白衣女子求救,但老肥一开车门,那女子就扼住了老肥的脖子。胖女人再一细看,那女子竟长出了一身白毛,面部极其恐怖,胖女人当场吓晕过去,醒来时老肥已经死了。
论坛里异常热闹,有人在讨论老肥的离奇之死,有人在感慨以后少了一个吃野味的好去处。我们之前一起去吃野菜宴的那一群人一致认为,肯定是老肥老婆下的手,那天老肥的事情败露,胖女人怀恨在心,有预谋地杀了他。只是手法太过完美,警方查不出一点珠丝马迹,才不得不暂将她无罪释放。
从此论坛里不再有老肥的影子。搜味论坛吃野生动物的信息也少了许多。据说野味阁再也没有组织捕杀过野生动物。看来老肥也是报应啊。
二奶路越传越邪,许多住在帝农山庄的富人一到晚上都开车绕远路回家,尽量避开二奶路。那些野鸳鸯也不敢再到二奶路上活动了。但我因为晚上还要做jian职教练,且走别的路回帝农山庄差不多是二奶路距离的数倍,不得已,仍旧是半夜骑着摩托从这里回家。
这一天,因为和几个学散打的学员一起吃了宵夜,走到二奶路时,已经接近零点。路上不见一个人影,路两边的仿古亭子上的灯笼晕黄诡异。据老一辈讲,零点是阴阳交界之时,最容易碰到幽灵。想到这里,一向不信鬼神的我也不由得脊背发凉。一边加油门,一边想,若不是为了那群流浪动物,搬回市里住多好。真不行就买辆车吧,总比骑摩托安全些。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我一个激灵,差一点从摩托车跌下来。前方的路中间,竟然站着一个长发的白衣女子,见我走近,忽然跪在了地上。莫非遇到鬼了?想着报纸上刊登的老肥死时的惨状,我更加快油门,快速从那女子身边绕过。那女子倒没有伸手抓我,只听到一句:“救救我!”
一口气奔回家后,惊魂未定的我开始给朋友们打电话,讲述这段经历。大伙一致认为,鬼神是没有的。那白衣女子,肯定是一些人的恶意行为,就像老肥,为了不让老婆找他,就编鬼故事吓老婆。可能也有一些什么人,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扮成女鬼吓路人。这样的事很多。以前就有盗墓贼为了盗墓,先在墓的附近装鬼吓人,等没人敢从这里走时,就可以放开胆子挖墓了。
冷静下来,我仔细一下,果然如此。不过心理上还是有些阴影,再晚上回家时,我准备在车上挂一个握力棒防身,同时也尽量在零点以前回家。
第二天,健身房十点半一下班,我就赶紧洗刷收拾。十一点出了门,又有学员请我吃夜宵,我不敢耽误,推辞了一番,热情的他们非拉着我吃了几串关东煮后才放我走。一番折腾,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回家最快需要四十分钟,正好到家时零点,这样还会在路上避开了那个时间段。
已经入秋,夜虽深,青白的月光雪花般洒了一地。一路飞驰,终于在零点这个点上赶回了我的小别墅。家里出奇的静,只有满地的枯叶在我的摩托车轮下咔咔地响。
隐隐地,感觉与往常有些不同。虽然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在这里,但只要我一踏进家门,我收养的那七只流浪狗就会像迎接将军一样扑出来,继而会吵醒我养的那三只猫和那群常来我家讨食以至于最后干脆在小院里落户的一群山斑鸠。猫性懒,伸着懒腰看着我喵喵叫几声,就算打招呼了。山斑鸠正相反,听到声音集体躁动,咕咕声大作。院子里顿时沸腾。但今晚,这些家伙们都像入定了一般。
“黑子!”这安静让我有点发毛,我朝狗舍里叫了一声。黑子是那七只狗的首领,也是我最喜欢的一条狗。随着很小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向来勇猛的黑子今天像个小偷一样,缩着腿,半葡伏状地移动我的跟前,两只和它皮毛融到了一处的黑眼睛怯怯地看着我,尾巴拼命地摆动着讨好我,但却吱一声也不敢。
我心中更疑惑:有什么情况?我打开院子里的灯,顿时角角落落里都亮如白昼。三只猫不知躲到哪里去了,鸟棚里今天没有飞回一只山斑鸠,其余那六只狗和黑子一样,乖乖地在地上卧着,不吱一声,眼神怯怯地看着我,只有那起劲摇摆着的尾巴,说明还知道我是它们的主人。
院子里再无异常,莫非有什么东西在屋子里?客厅的门掩着,因为有这七只狗,我一向都没有锁屋门的习惯。我拍拍黑子,让它带路进客厅。黑子尾巴摇得起劲,却是步步后退,恐惧地看着客厅。
“没出息的东西!”我恨恨地踢了黑子一脚,自己一个人推开了客厅的门。打开灯,客厅里一切照旧,我又四处查看了一下,不曾丢任何东西,也没有多出什么怪物来,一切如我上午出门时的样子。看来今晚是那些动物们神经过敏了。既无异常,我便放下心来,依然如往常一样,先打开电脑,等电脑启动的时间,又去检查了一遍动物成员们的食物是否吃完,然后又到卫生间解了个手。
当我再回到电脑前的时候,桌子上一杯咖啡正袅袅地冒着热气!我有看电脑喝咖啡的习惯,但今天我决计没有煮。我揉揉眼睛,不是幻觉。我心里咯噔一下,看来今晚真有古怪。应该不是人吧,否则我那七条狗早就叫翻了天。我端起咖啡闻了闻,正是我常喝的蓝山,味道纯正。我忽然心念一动,赶紧跑到厨房里去看我的咖啡壶,果然仍放在操作台上,尚未来得及收起。一摸,热得烫手。若真是鬼神,以他们的神通,何须还得麻烦着用咖啡壶来煮,手指一点自然就什么都有了。看来这帮人搞恶作剧搞到我家里来了!
“你是谁?!”我大声喊。四周空荡荡的,并无半点回音。黑子它们今晚是决定没出息到底了,若在往常,只要听到我的声音,必然会汪汪着应和。我拿起握力棒又回到屋子里检查一番。正当着我弯着腰低着头在查看床下时,只听到“吱呀”一声,刚才虚掩的门被打开了,我吃了一惊,忙起身扭头看。竟然是昨晚碰到的那个白衣女子!她一进门便将门又关上了,然后身子轻靠在了门上。看来,她是怕我逃出去。
“你是谁!要做什么!”我受惊之后声音不免有些歇斯底里,手里的棒子握紧举起,准备随时应对袭击。
那女子却并无袭击的举动,竟又如昨晚,轻盈地跪在了地上,两眼亮晶晶的,放着温柔的光:“恩人别担心,我并无恶意。我是来向您求救的!”\<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