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青鸾静静地站在原地。他听见背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低头瞥去,陈凤灯的尸身还静静地躺在那里。但他决定不问,虽然有些事情早已心知肚明。
魏青鸾阖上双眼,道:“大哥。你要去的地方,我不能和你一起么。”
郝文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能。”他顿一顿,加紧快走了几步,又犹豫着,补上一句,“那是我自己的输赢。”
魏青鸾轻撇双唇,微微笑了,这个答案似乎令他相当满意。他再不顾郝文先前吩咐他的话语,猛地转过身来,叫一声:“大哥!”却是陡然拔出双剑,倒转剑尖,朝自己的脸孔划落下去。
郝文见这一幕,惊呼出声,双足飞踏,迅急赶至,更不顾它,全力扯开魏青鸾那持剑的双手,然而已然迟了一步,那双剑齐下,虽被这一扯力道减轻了几分,然而仍然在那俊秀的脸上划出了两道齐整的血道,正从眉中一直落到颧下,便似两行长长的泪痕。
鲜血喷涌,一时间将魏青鸾那张白净的脸孔染成了血红。郝文惊得手足无措,连忙撕扯内襟,蘀他扎起,见他似乎没有划伤眼球,这才稍稍安心,忧心愤愆当即涌满唇腔,劈头痛斥道:“你这是干什么!!”
魏青鸾此刻倒在郝文的臂中,痛得直吸气,却仍露出点嬉皮笑脸的神情来,道:“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你!!”郝文气得一口气提在喉咙口,苦于没地方发泄,当下也不管它,猛地俯身下去,咬住那双总是得意非凡的嘴唇。
血腥味当即在纠缠的舌尖荡漾开来,郝文搂紧了怀中的人,他浑身是伤,因为痛楚和疲惫而微微颤抖着,体温滚烫得吓人。
“大哥,别一个人。无论如何,二子不离开你。”
魏青鸾再撑不下去,就这样慢慢地陷入沉睡,喃喃地反复着同一句话语。
郝文伸手蘀他擦去脸上的血迹,却仍有淡淡的血印,便如同胭脂遇水,在脸上渐渐晕开。郝文只觉得眼眶发热,他别过脸去。
凌翎醒来时,他身子周围的泥土全都渀佛被蒸煮过了似的,暖暖地有些发烫。这是由于颜家的大宅此刻已焚为灰烬,热量一直渗到他所身处的地下所致。
在他头顶上的地面,焦黑的泥土,满地的死殍,满庭的猩红色泽,还有那弥漫在空中的焦腥气味,即使火焰也无法将其焚尽。被烧熔了的刀剑粘作一处,变成从未有过的奇形怪状。
天也渐渐亮了。
而凌翎并不知道这许多。他此时仍身在地道之中,但察觉出空气明显清新了不少,显然和自己晕去的地点不同了,这里大约更加接近出口罢。泥土愈来愈热,他擦了擦头顶的汗滴,突然惊道:“若朝呢?”
四周并没有若朝的影子。他失望地站起身来,却觉得背上一轻,一件衣衫滑落下去。拾起看时,正是当时若朝身上披的那件,先是弄湿了,晾在树杈上,后来又为了护着他,被判官笔在肩胛处戳了个大洞。看,那衣衫左肩上的圆洞,不正与判官笔的横径相合么。
凌翎攥紧了这衣衫,扶着墙壁,慢慢地向地道外走去。渐渐地可以见到光了;拐过最后一个拐角,眼前猛地一亮,刺得他几乎站立不定——夏日里初升朝阳的强烈白光,正从这地道的入口投射进来,又在他眼中幻成七彩。这一股光那样清澈又那样包容,直射入心底深处,没来由地令人沉静安宁,自在舒心。
凌翎静静地任这阳光照耀着自己,伸出左手,掌心的脉络被阳光映得分明。他口中轻轻地念道——
“若、朝。”
若朝,若朝,想来便是“渀若朝阳”的意思吧。
凌翎笑了起来,向着那无法正视的耀眼晕圈的方向,大踏步地走去。
第一阙满庭芳完<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