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家偌大的比武场上,现已满拥了各地前来的少年和他们的师长,正堂之上满座高朋,前厅有专人接待流水一般持柬而至的武林群侠,毕竟江湖受赫连世家荼毒已久,这样的大会也多年未曾举办,因此武林同道都是欣然而来。也亏得颜家九十年世代相传的基业不是白攒的,几十年来勤修武场,广纳弟子,建了这一座足可以教习兵将的演武场,方能容纳下众多宾客,若换作是一般的小户人家,光是这纷至沓来的人流,便足以将屋顶都踏进土里。
演武场尽头,则高高搭起一个巨大的擂台,供众人观看比武情景。颜宏赡领着颜子蒙和一干弟子,一一和来自五湖四海的武林豪杰见礼。门房传柬的弟子则不时大声报诵前来与会的各派名讳,颜宏赡等人也不能仔细听个明白。因而当门房传来“尧岭重露宫”的报诵声时,颜宏赡只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吃惊得难以自抑,喝道:“甚么?!”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去,正好兜面撞着齐红粉三人。
颜宏赡此时已须发皆白,满面红光,正是习武之人外家功夫练到极致的形状。他立定脚步,不敢置信地看着齐红粉等人,双唇微颤,喉结耸动,连声道:“好。好。你们……竟然没死,十年了。”齐红粉仍是满身戴红,头顶珠花微颤,笑道:“哟,颜老爷子,你当年那一出嫁祸之计好歹毒哪,竟说是我们抄走了赫连那套‘等闲诀’,还说得似鼻子似眼,害得赫连誉忙着去逮我们三公逼问拷打,这才没灭了你们颜家。否则你们以为怎能逍遥这十年光景?”颜宏赡冷哼一声道:“这叫做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对付你们邪教中人,本不能讲江湖路数。”当下不屑与齐红粉说话,转向游箬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各位还是请吧。天下英雄之会,我颜某不为邪魔外道做东!”游箬冷声道:“我毒心剑游箬向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不过我向来看开得很,今日来此也不过想历练历练这九个娃娃,本不为了报仇,十年了,恩怨也不过逝水流长。但你既如此说,那么重掌震死我叶掌宫的痛楚,我游箬今日也要教你尝一尝!”颜宏赡瞪圆双眼,大喝一声:“好!正要领教!”双掌齐推,一招“深闭固拒”打向游箬心口。突然左右猛起剑刺破空之声,数柄长剑分不同方位袭向颜宏赡身上大穴,他不得已只得生生收掌,向后跃开。定睛看时,九名少年青衫玉带,乌髻碧簪,俊美容颜,垂剑而立,剑柄斜斜向外,轻划半圆,一齐躬身道:“重露九卿见过颜老前辈。老前辈已不记得我们了么?”
颜宏赡一个个看去,但哪里还认得出来,又惊又疑地问道:“你们……究竟是……”他的长媳骆可儿此时赶来,倒还是女人心细,吃惊地捂了嘴,惊慌地说道:“……爹爹……他们恐怕就是当年在重露宫中……和蒙儿一起的那些孩子!……”
颜宏赡惊道:“你们……是四世五门的那些遗孤?你们没有死吗?”他万万没有料到那些孩子竟然可以在崇山峻岭之上存活下来,因而一时口不择言。
齐红粉笑道:“您咒他们死,他们却命长得很,生龙活虎,活蹦乱跳。他们都是四世五门之后,名门正派遗孤,这下该没有人能赶他们走了吧?徒儿既然留下,师父就更没有道理走了。”说罢扯过一张凳来,大大咧咧地坐下了。
颜子蒙一直跟在颜宏赡身后,此时附到他祖父的耳边,低声道:“没有谁能证明他们便是真的四世五门的遗孤,他人想要冒名也容易得紧。”颜宏赡一听不错,便粗声道:“邪教诡计多端,我们一直听闻重露宫已被赫连誉所废,重露三公已死,然而今日你们竟然出现在这里,却不定有着怎样的奸谋来害我们。十年已过,四世五门除颜家外尽皆灭门,当年叶重予是否真有救出九名四世五门的孩童都无人能证实,你们又怎能证明你们自己是四世五门的遗孤?”最后这句话,却是对着九卿说的。
郝文自己本身并不是四世五门的遗族,因而向魏青鸾递了个眼色。魏青鸾心中早有计较,环视四周,颜宏赡毕竟是本次大会主人,他和人起争执,众多宾客都围了过来,正探长了脑袋听他们说话。魏青鸾眼见时机已到,微微一笑,飘然而出,微一抱拳,却并非重露宫“人不离剑,剑不离手”的行礼礀势。他朗声笑道:“颜老前辈和座中诸位怕是不记得晚辈了。十年之前,晚辈曾蒙在座诸多前辈高人亲手指点,谆谆教诲至今不忘。”他手中长剑一抖,道:“这是蒙颜老前辈指点的一招‘祥云瑞彩’,不知如今使来有几分火候了。”剑流华彩,旋起祥瑞,使得潇洒异常。他接着道:“这是丐帮赵长老亲自指点的打狗棒法,晚辈化棒为剑,还请指点。”一招打狗棒法中的“劈”字诀第十一式陡然而降,干净利落,势迅如雷,令人目眩神驰。他口中不停剑招不断,将各大门派招式一一使来,越舞越快,剑招之前珠联璧合,便渀佛天生是一套剑术一般。他献招已毕,旋身立定,拱手笑道:“晚辈献丑了。”
他使得一招,众人便是一惊,待到诸多招式使毕,堂下座中许多武林前辈早就按捺不住纷纷站起,更有几个已是老泪纵横,急步向前,将他紧紧抱住,一遍遍不停地道:“魏四……你是魏四!谢天谢地,你还活着!苍天有眼,魏家有后!”<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