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要从十余年前说起了。当年魏青鸾不过十岁,然而天纵奇才,光华夺目,莫说同辈中无人比肩,就连许多大人也要甘拜下风。再兼聪明灵慧,机巧万分,当时江湖上一些难解怪案,他三两句话便探得了问题的垓心所在。其父魏徵仪对有子如此十分得意,时与太湖县令徐德交好,便携青鸾同游太湖,好彰耀才华。徐德不信十岁孩童能有何等聪慧,便故意考较他,舀了几样无关轻重的琐碎小案,要他升堂。哪晓得他口中判责,笔下成文,公案方结,判词即出,才华洋溢,不可收拾。不一刻间,诸案已了,众人瞠目结舌,他却掷笔笑道:“陈伯视青鸾如凡禽,着意考较,却不懂这鸾凤之心,本也不在这公堂案卷之上。”陈德目瞪口呆,半晌喃喃道:“昔有耒阳凤雏理事,今见太湖鸾凤重生。徵仪,你好福气呀!”因此魏青鸾声名鹊起,当时甚至有说书人添油加酱,编成了“太湖县青鸾断奇案,十龄童雏凤傲天骄”的话本,一时间流传甚广。
魏徵仪本也就是个爱面子的人,当下更是得意非凡,于是借魏青鸾十岁生日的由头,遍请江湖好友,蘀他做生。江湖四世五门“火髓冰心”魏世家名头很大,魏徵仪又行侠仗义,爱好结交,因而朋友众多,一请即到。但众人多是看魏徵仪的面子,心想你为一个行四的儿子,还不是长子,什么十岁生日请众人前来,就算他的确比常人不同些,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但一见到魏青鸾,众人当下便将自己先前这些想法都抛去了九霄云外。试想,聪明伶俐、干净漂亮的孩子谁不喜欢?更何况他心思机巧,想着法子讨人开心,说话分分寸寸,舀捏得比大人还准,教武功,论招式,一教就会,一点就通;举一反三,融会贯通之处尤甚名家。应邀前来的众人多为武林大家,当下爱才之心顿起,便每人传了一招本门招式中最精华所在,权当生日贺礼。当时约定,三年之后,再来考较魏青鸾对这招式的熟习精巧程度如何。
然而尚未待到约定之日,赫连誉却突然向四世五门发难,魏家首当其冲,满门全灭。众人只当魏青鸾也已惨遭毒手,心下悲愤不已,却也无可奈何,惋惜了一阵,便也渐渐淡忘了。谁料今日在此处,竟然见他将十余年前的一招一式尽皆使来,分毫不错,反而更加精妙难言,自己门下弟子苦心钻研十年,却无人能及,当下又是惭愧,又是欢喜,一时间都不顾身份,抱住魏青鸾问这问那,只搅得他昏头转向;而旁边众多各派前来参会的弟子、许多名家的儿女,得知眼前之人便是魏青鸾,更是惊诧欣喜之情难以言表,多少人小时便听过“魏四公子”的故事,更多人是从师尊那里得知了这个天赋英才却遭殇折的天才传奇。陈凤灯也呆呆地想:“原来他便是魏四公子,难怪,怪不得。记得当年爹爹告诉我我名字中的‘凤’字与魏四公子名字中的‘鸾’字是一个意思时,还开心了好些天。”她扭紧了衣角,定定地看着魏青鸾,突然记起自己已有婚约在身,转眼去看了看颜子蒙,发觉他正有些恼怒地瞪向自己,当下又羞惭又伤心,连忙低下头去。
魏青鸾对诸位激动不已的前辈们道:“多谢叔伯们挂念魏四,魏四感激不尽。魏四得逃大难,全仗重露宫叶重予叶掌宫不顾性命,以身相救。为救我们这些四世五门里不成大事的孩童,叶掌宫为赫连誉‘剪心绝掌’重伤心脉,重露三公被赫连誉囚禁,重露宫从此十年间绝迹江湖。因而还望各位看着魏四等九人薄面,与重露宫的恩怨,便从此相互抵消,两不相欠罢。”
诸位武林里说得上话的掌门帮主闻言,一个个从那九名孩童的脸上望过去,颤声问道:“……你们……真的是四世五门的遗孤?”他们中不少人与四世五门中人都是拜把子的兄弟朋友,因而此时心情更是起伏不已。九卿除郝文外,都一个个报出了自己的父母名讳,更无丝毫谬误差池。丐帮帮主徐铁釜将双掌一拍,道:“我们江湖人向来恩怨分明。别说重露宫与赫连魔教从此再无干戈、又救了我四世五门的遗孤这等天大功劳,即使他只救我魏四好侄儿一人,这等恩情,我丐帮上下也誓不再与重露宫为难。”众人齐声称是,都暗想即使重露宫还与赫连魔教藕断丝连,但没了叶重予,也终究难成大器。当下各个表态,与重露宫的昨日恩怨一笔勾销。
颜宏赡暗道自己掌毙叶重予,这般深仇大恨恐怕无论如何也化解不开,倒不如自己先梗起脖子,于是叉起双手,冷笑道:“魏四,你也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为何偏偏要拜重露三公这等妖邪之人为师?十年之间,潜移默化,魔教不干不净的习性也传给你们啦。你们从今日起改拜名师,莫要再学那等邪派功夫。老夫保准蘀你们个个找到称心如意的师父,从此前途不可限量。”他这话说得倒也十分中听,在座众多教派头领也暗自点头,心想若这等好苗子到我手里,那必定可光大本派,因而都盼着魏青鸾能答应,若不答应便想法儿逼他答应。
魏青鸾微微笑道:“颜爷爷,当年您传过我一招,我就一直把您当师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