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昨日在迤逦宫外的种种反常,兄妹二人开始格外的关注近几日朝堂之上的动向,苏予城是女子自是上不得朝堂,只得每每等她四哥下朝回来,从他那里获得一些消息:什么暹月国敌军二十万大军压境,大战一触即发;附属邻国趁此机会,烧杀抢掠暹月边关重镇,当地官员请求朝廷派兵围剿;骊国的阿其云勒将军率领增援的五万大军即将开拔前线与我军汇合……;
王上的桌上每日接收上来的奏折都堆砌成一座小山一般高了。
苏予城端着御膳房刚熬好的参汤,站在她父王的寝宫外:“李公公,劳烦帮我通报一声,就说予城求见。”她对门外负责父王饮食起居的掌事太监说道。
待李公公通传完毕后,她就进入了殿内,王上还在桌前批阅今日递上来的折子,几日不见,她的父王好像苍老憔悴了很多,还未走近,就听到他闷声咳嗽了几下:“若无甚要紧事的话,把参汤放下就退下吧。”他嘴上说着,手里的笔也未曾停下过。
将参汤放在父王身边,说道:“父王,孩儿最近遇到一件事情觉得此事事关重大,所以今夜孩儿务必向您禀明此事。孩儿前几日和四哥下学,经过御花园的时候,正巧看见了阿其那修娘娘的兄长往其寝宫走去,过了一会晋王王叔竟乔装打扮成一名宫人也步入了迤逦宫,而且他们二人进去后,迤逦宫的掌事太监就紧闭了宫门。孩儿觉得此事有蹊跷,不敢隐瞒,王叔未经宣召,私自步入王宫内院,已是犯了大不敬之罪……孩儿担心眼下外患群起,莫不要生出其他事端来才好。”
听到这里父王在手中的笔短暂的停了几秒钟,而后又眉头紧锁的批阅起他面前的奏章来:“前几日听到,那为何今日才来禀报?”父王头也不抬的问道。
“孩儿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此三人在一起确实是在谋划些什么,因此不敢贸然禀告给父王,怕徒增父王烦恼。”
“那今夜是掌握了实质性的证据才来禀告?”
“没有,只是孩儿听说最近边关战事吃紧一触即发,外患频扰,担心如果我此时瞒报内庭之事,万一外患与内忧有所关联,瞒报的后果着实承担不了。于是……”
“放肆,后宫不得干政,你一女子是如何听说朝堂之事的”从未见父皇发如此大的脾气,王上将身边的瓷碗拿起狠狠的摔在地上,碎裂飞溅起来的残片划过她的左脸,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划痕,此刻她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再者,你的王叔曾为暹月南征北战立下了汗马功劳,就算你再不喜阿其那修家族,也不该以此卑劣的小聪明来诬陷你这些长辈们,父王真是把你惯坏了,滚回你的寝殿,没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殿内传来的声响引来了守夜的侍卫们。李公公见状赶紧把她扶起来,带到寝宫外:“哎吆这可怎么使得,快宣太医给公主殿下瞧瞧伤口,公主殿下还未出阁,脸上可不能留了疤呀。”李公公看着她脸上的划痕焦急的喊来值班的小太监,跑着去太医署给公主寻太医诊治。
第二天半晌由于被父王禁足,她没去太学宫,于是苏墨辞下了学就跑来寝宫找她,想问为何不去太学宫,还未见到她人,苏墨辞就被拦在宫门外。
苏墨辞没法进来,俩人只好隔着门缝说话,开始时守门的侍卫还想站在一旁听着:“放肆,父王说的是公主禁足,严禁探望,可没说允许你们监听说话的内容。”她这四哥难得发一回脾气,这次却是为了她使了一会子皇子的权利。
门口那俩侍卫只好站到远处,苏墨辞见侍卫走远才开始问道:“昨个还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被禁足,发生了何事?”
“四哥,我把在御花园碰到王叔和他们一起在迤逦宫的事情告诉父王了,父王不相信我,说我诬陷他们,于是就把我禁足了。”
“你为何不再等等,等找到证据再行禀告父王,如此贸贸然说与父王,他怎会相信。”
“四哥,我是怕等我们找到证据就迟了,你看近日朝堂之上呈上来的折子,全都是边境大战,边境匪寇,骊国出兵这样的奏折,外患频起。我真怕是我想的那样,是有人在故意制造外患事端,这些看似十万火急的军情,让父王忽视了王城内的真正忧患。所以我宁可让父王觉得我是因为讨厌阿其那修家族而告发,也不愿等到发生了更可怕的内乱,我再懊悔,为何没有提醒父王早作防备。当然我希望是我想多了,这样最好。”
她就这样倚在宫门上,与四哥就这样背对背坐着,用很平静的语气诉说着她内心深处的不安,此刻她很希望四哥跟她说是她想多了,哪些所担心害怕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但是门外坐着的四哥有的只是沉默不语,或许他的内心深处也像她这么想过,只是她比他先说出来了而已。
“别想太多了,凡事不是还有四哥嘛。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四哥明日下学再来看你。”
两日后的傍晚,禁足在寝宫的苏予城没有等到下学的四哥,等来的却是那场早有预兆的的王宫政变,叛军像一群嗜血的刽子手,他们急不可耐的冲入王宫,敌我双方护卫的厮杀声,亡魂于刀下的哭喊声,飞溅而起的鲜血染红了整个王宫,大片大片的红色晕染开来,那么惊心动魄的红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记起来。
王上王后身首异处,昔日的王族贵胄倒戈相向,忠勇之臣以身殉国,曾经的王叔苏元浩摇身一变成为暹月国新的君王,旧王的贵妃阿其那修也变成了新君的王后,参与谋划的太尉顾佑贺晋升国相,其子顾之仪加官进爵,至此顾氏一族的地位风头无二。
不知为何缘由,在这场屠戮整个王宫,血流成河的政变发生之际,数十名着黑衣的男子层层围住了苏予城所禁足的绮罗殿,烧杀抢掠的叛军经过此处尽数绕其而行,有几个杀红眼不要命的想强行闯入,只见门外守卫的黑衣男子利落的拔剑起人头落。这群黑衣人像是在这场杀戮之中为苏予城搭起了一座铜墙铁壁的安全区,只护她一人的周全。
三日后,叛军大获全胜,绮罗殿的大门终于从外面被人打开了:“公主,跟老奴走一趟吧。”
此刻站在殿内的是一张陌生的太监面孔,苏予城从地上踉跄的站起来:“去哪?”
“公主莫要多问,跟着老奴走自然就知道了。不过在您出门前,还是得给您先蒙个眼才行,来人。”这老太监一招手,跟在身后的一名小太监就拿着一条黑色的布条走上前来,手脚麻利的给她系在眼睛上。
“走吧,扶好公主出门。”
走在路上,耳畔两侧传来哐当哐当搬运东西的声音,夹杂着空气中的一丝丝血腥味道,她不敢想想摘下眼罩她将看到多么可怕的情景,哪怕此刻她蒙着眼,周边一切的蛛丝马迹也能让她猜到,是叛军在搬运断臂残肢尸体的声音,三天的时间远远不够洗刷掉整个王宫的血腥之气。
换上了一架马车,走了有一个时辰之久,终于停了下来,马车停稳后,她再也忍不住扶着一颗树开始狂吐起来,浓烈的血腥之气充斥着她的鼻腔,经久不散。她只觉得一片眩晕,此时一双手探入她的掌心,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这是一双男子的手,比她的大很多。微微有些凉,接着她感觉到这人用手帕轻轻的擦拭了她的嘴角,她看不到他的样子。
她惊到往后退了又退:“你是谁?”
此人并未答话,倒是一旁的随行太监说了一句:“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去扶好公主。”
苏予城被人扶着,下了好几层的台阶,地上有些湿滑,她走的小心翼翼。
“来人,将门打开。”
“是,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