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李郴一溜烟的跑回了宫,将新衣交给豆喜呈给东宫,然后满脸赤红的嘟哝了一句:“圣人的脸没了?不,是房子都要塌了……”
于是这样的眼界开了一天,待到入夜,程英嘤同样觉得,是时候开眼界了。
太阳咕咚一声滚进西山,教化堂顿时冷得浸骨,尚是五月,胳膊手肘都能凝一层霜似的。
程英嘤拈着火折子,点了灯烛,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在堂内回荡,心里都腻了层毛,廊下的纺织娘叫得早,是唯一的伴儿了。
叮咚。铜漏滴答,时间长了脚似的,能清晰的听见流逝声。
程英嘤直到打了个寒噤,才意识到夜已深,她在铜镜前瞪自己的影,瞪了一个晚上,依稀听得“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梆子,想来阖宫都歇了,笙箫都入了梦去。
某个姓赵的贼子估计也在蠢蠢欲动了。
程英嘤一个激灵。是了,自从赵熙行说歇下了后溜过来,她就坐立不安,如今夜深也毫无困意,和铜镜里的自己大眼瞪小眼。
心里也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
随着铜漏每一声滴答,她的心也愈跳愈快,浑身都搁在火上燎似的。
“堂堂东宫怎么会溜来教化堂,赵沉晏估计说着玩,反正这厮嘴上抹了油,没个准的。”
程英嘤压住起伏的胸口,揣度几番,说服自己去榻上歇了,却在后背碰到床榻的瞬间,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
动静。
因为教化堂太过冷清,所以一点点动静,都能无数倍放大。
此刻便是一点窸窸窣窣的微响,从院墙外传来,有些费力的,似乎是爬墙的鞋抠的。
说时迟那时快,程英嘤脑海里一片空白,再清醒过来,身子已经自己跳到了铜镜前,一把抄起了玉梳钗环。
程英嘤愣了一刻。大脑的“自己在干什么”和身子的“赶快梳妆下”产生了严重隔阂。
正在不知所措间,院墙外的动静越来越近了,已经听见熟悉的喘气,是某个养尊处优的厮爬墙太折筋骨。
赵沉晏。
这个名字在心底蹦出来的刹那,程英嘤的脑子选择了服从身子,于是一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篦发抹脂拍水粉,铜镜里素面朝天的面容顿时焕然一新。
砰。一声闷响。是某个厮跳下院墙,旋即就是手碰到门栓的微响。
程英嘤一个猛子跑回床榻,躺下拉过棉被,脸朝里一翻,就听得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了,旋即熟悉的竹香和沉水香丝丝蔓开。
好险。程英嘤按住快跳出来的心,暗赞自己一声英明,便闭目假寐,听得那厮在榻前驻足,俯下身看她的脸。
“鸳鸳?睡了?本殿还以为你会等我呢。”
低沉的男声发腻,带着一缕压不住的笑。
程英嘤心尖一颤,差点就没抑制住。只得拼命闭紧眼,装个耳聋。
忽的,修长的指尖凑了近来,轻轻一拂她眼睫毛,微痒的触感如电一般,咻咻,传遍程英嘤全身。
“赵沉晏!谁等你了?小心我嚎一嗓子,被人发现你,圣人的名声就臭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