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当赵胤听说了这件事,叹气都快把心呕出来了。
上书房内鸦雀无声,宫人们提心吊胆,廊下一溜烟的朝臣垂手肃立,等候着君王下旨,大气都不敢出。
赵胤瞥了左边平昌侯沈圭一眼,又瞥了右边继后刘蕙一眼,肃脸道:“沈爱卿,你是当爹的。皇后,玉质也是养在你名下的。尔等都算为人父母,说说,这事怎么办。”
沈圭和刘蕙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新上任的中郎将沈钰急于立功,一朝掌事,便将薛老将军编写的操练兵法弃用,自己编了套,让禁军跟着他编的练。自然引得三军哗然,兼有校尉邱升带头,遂冒着枉顾军纪的罪,和沈钰对着干了起来。
好在康宁帝姬赵玉质赶到,以天家威严压了场子,虽看似风波平息,但对这小中郎将的不满,却如野火迅速燎原开来。
“回禀陛下,臣相信那不孝子。虽然冒失了点,但他向臣请教过新编之法,并不是完全无可取之处。”沈圭斟酌道,泛起一丝笑意,“臣也是诧异。惯来游手好闲的犬子竟在兵法一道上,有如斯天分。”
赵胤没好气道:“朕也瞧过那新法,确实有些精妙,但问题不在这儿…沈钰他一个新来的,刚上任,就把练了数年的旧法全弃了!那通过旧法的朕,操练旧法的老兵,不都是被打脸了么?谁又甘心,谁又服呢?”
顿了顿,赵胤又沉声瞪向刘蕙:“还有,玉质一介女流,却去插手军中之事,也是大大的不合时宜!何时后宫能参议军政了?胡闹!”
刘蕙连忙下拜,请罪道:“陛下息怒!是臣妾疏与管教。玉质丫头和世子打小玩在一起,情谊比不得旁人,许是念着为世子出头,把宫规宫训都抛脑后了。”
“陛下恕罪!臣那不孝子心不是坏的,只是年轻气盛,行事莽撞了些,这才闹得三军风波!”沈圭也拜倒,连连叩首道,“臣今后一定严加管教,还请陛下给他个改过机会!”
赵胤扶了扶额头,思忖再三:“禁军守卫宫城,重中之重。朕必须要顾全大局。这样吧,让玉质闭门思过,擢那个邱……”
“邱升。此人效禁军数年,经此一事,他在将士中颇有威望。”沈圭连忙接口。
“对,邱升,擢他为副中郎将,和沈钰一起协理军事……也是让他从旁提点下沈钰,军中事就要按军中规矩来,不要想到哪儿是哪儿了!”
赵胤下了决断,沈圭和刘蕙松了口气,圣旨迅速传遍禁军营,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而此时帝宫某处。蜿蜒的青石宫道上,十几帐缃盖雀伞正簇拥着一顶玉辇行进着。
辇上赵熙行缃袍金冠,端坐如松,却在听到这新鲜的旨意时,眉头微微蹙起:“好像……哪点不对?”
禁军营的风波他亦有耳闻,不过还轮不到他出面,此刻他正要去瞧瞧挨罚了的赵玉质,毕竟同胞兄妹,怕她被令思过赌了气,做出什么蠢事来。
然而,一连萦绕在他心底数日的疑问,随着这一道圣旨全部连起来了。
然后咻一个火光,便让他咯噔一下。
“豆喜,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太多事冲禁军营来了?”赵熙行问辇旁随行的内侍。
豆喜哭笑不得:“殿下可真是高看奴才!奴才一个阉人,哪里懂这些!不过禁军守卫宫城,可谓是拱卫天子的最后一关,所以素来军纪严明,铁板一样,很少出岔子的!”
“就是这点不对!”赵熙行的指尖敲在玉辇把手上,一下一下的,也敲在他心上,“从阿银落水,到换人,到沈钰,再到今天……一连串的风波,都落在了那个邱升头上?”
豆喜挠挠头,随口一句:“邱将军真是应了名儿,步步高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