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近城门的大街,商贩正在收摊,一团乱糟糟的哄闹,地上扔满白日消耗掉的纸壳,竹签和彩纸,满地狼藉。
程渊提着灯笼,站在街中央。
朦胧的光芒中,他消瘦的身影,因为秋云突然的出现,怔怔愣在原地,下巴上冒出一片青渣,是他的焦急与憔悴投在神态上的影子。待确认眼前人并不是幻影,他似美梦成真一般,不敢相信地拖延着步伐上前。
“这不是梦吧,秋云……”程渊伸出手,握住秋云两臂,黑色的瞳孔极亮,倘若期许落空,那片水光后,恐怕会只剩无边的黑暗。
“当然不是。”秋云当然察觉到捏住她两臂的手那一瞬间有多用力,仿佛再也不容许她逃离。
“老天爷。”程渊突然伸手,将秋云拉入怀中,灯笼在脚边坠落,火光闪了闪,蜡烛熄灭了。
天已经完全黑透,他头顶那枚碧玉束环,抓住四周投来的亮光,莹光窜动。
两只手在她背后交叠,他紧紧把秋云纳入怀中,下巴蹭过她干净利落的发髻,埋进她的肩膀。
“我就想你不可能有事,所以我到处都跑遍了,所有人跟着翻遍洛县,我们日思夜想你去了哪里,却没有头绪,你一失踪,我们全跟着受罪。我昨晚还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回来,我也是这样抱着你,你说你很冷,所以我就抱的更紧。”他放开手,正视着她,从未有过的坚决,“秋云,为了防止你再次离开,失去你的打击太沉重,等你回了家,好好安顿下来,我要同你商量,商量一些绑住你的条件。”
他蓬勃的少年英气因为遭遇失去的打击而被磨砺,成年男性不容置喙的果决和大胆露出苗头。
秋云心在一瞬间就软了,一切为时过早,都变成水到渠成。为她担心着急的痕迹都写在程渊的脸上,她内心为这种牵挂而颤动,这正是她所需要的归宿,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避风港。不是勾心斗角,不是虚与委蛇,不是提心吊胆,她要的是一个小小的屋檐,不是高屋建瓴广厦下的一片庇护,哪怕是最珍贵的一片。
“程渊,已经知道结局的事并不着急。”秋云笑着用掌心去碰触程渊唇下乌青,“现在首要的事,解决掉你这师承蛮子的粗犷装扮,第二嘛,这次劫我的人,我有账要慢慢和他算,第三,与生意有关的事必少不了我清点,最后,再来考虑考虑你所谓的条件。”
这算不算一种承诺,程渊想,做人不要太贪心,有一点甜头是一点。
“好的,那我们快回去,大家都急出火来。”
程渊捡起灯笼,重新点亮,两人并肩沿着长街往家走去。
张家人日盼夜盼,终于盼到秋云平安归来。不说这两天,她过的不是顺遂日子。人人都不得安稳。
赵龙吟发现她不见后,四处搜寻无果,先将货物清点好,急忙掉转回家,找裘山亭和江一流沿着码头,街道,巷子一处处找,一流又找来程渊,洛鸣安,吕娇知道后,全部人就都知道了,那一夜,火把在洛县四处街道亮起,秋云的名字在长巷里到处回荡。第二天,程渊叫上庄子的人,在洛县附近四处搜刮,他们没时间去计较到底是什么绑了秋云,一点头绪也没有,她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他们脚不停歇的搜索,与时间赛跑。
连轴转几天,程渊在驼铃再三劝说下,才肯小睡了一会儿,总是做梦,梦见秋云被人伤害,梦见秋云来向他告别,说要去没有他地方,梦见她凭空消失在雾里,梦见她说冷,求他救她。醒着她的杳无音信在折磨他,睡着对她的牵肠挂肚还是折磨他,所以他干脆起身,提盏灯笼,托着疲惫,劳累,一片空白的脑袋,慢慢走在街上,一声声的唤她名字,谁想到,她突然毫发无损的出现在城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