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州府到洛县走陆路比水路快的多,更不别提侯逢道的大宛良驹,午时过后不久,已离开繁华的沧州府,在群山峻岭环抱的官道上驰骋。
不过短短几天时间,秋云回忆起来,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从被劫到脱困,再到殷府的经历,接连不断的从她眼前闪过。要不是面前,真真切切坐着熟悉又疏远的侯逢道,她真怀疑一切都在梦中。
从殷府离开时,她还是狠不下心,多嘴帮殷策辩驳了两句,说的五姨太脸色越来越苍白。
殷策跟着人群送她至门口,转身时,看见他用嘴型说了声谢谢,侯逢道催促她上车,很不耐烦的覆上车帘,从头到尾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人就坐在跟前,手撑着头,在摇摇晃晃的马车厢中打盹,起伏的脸部线条,像一副迎风飘摇的山水画卷。
她掀开窗帘,这会儿,火红的烈日当头,周围一圈的天,被光所照耀,显出刺眼的白,前方墨绿色的山坡,像两扇巨门扑来,不断被推开,丢在身后。周围偶尔闪过一两座村落,山庄的寂静在这沉默的午后,像捍卫城池的守卫,默默注视着他们的马车,滚过粗糙的砂砾路。
秋云回过头,冷不丁触碰到一双清冽的眸子,像听见寺庙里的梵钟声响,一下就清醒了许多。
“这一遭又该谢谢你了,侯大人。”
他倒是懒洋洋的,听她道谢,也没表露出喜悦的情绪,依然撑着头,拿眼睛一点点去蹭她。
“记不记得,第一次拦我的车。”
突然,他就把回忆拉回到那个雨夜,马车,琉璃灯,和在帘子后一声不响,却主宰着她性命的人,今时今日,他坐在眼前,和她促膝而谈,而她,初时的恐惧消淡,虽然依然称不上亲近,但发自心底,竟生出一种惺惺相惜的理解。
“当然记得,侯大人差点要了我的命。”
他苦笑着坐直身子,整理衣襟和袖子,拿出认真端正的态度来对她。
“以后别这么傻,不要命似的,哪里生出这么多莽夫似的勇气,别忘了你还是个女孩子,要是那一晚遇见的不是我,是别人,我不敢保证你的遭遇会更好。”他太过正经,不像是训斥责备,反而是娓娓道来的劝诫,“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我知道你不同凡响,那就嫁给不同凡响的夫君,别草率把自己许了人。”
抬起头,眼睛里一片燎原的火热,仿佛刚才消暑解热的寒气,并不是出自同一双眼睛,在他眉毛下急促跳动的热情,在车夫的下一鞭子重重落下时消失了,他的情绪就和外面安宁的风景一样,很快就沉淀下来。
“我在京都,以后有事可以来找我。”
“我尽量不去麻烦您,侯大人。”
“说得对。”他笑了笑,“你是怪麻烦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