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云走出门去,她望着不远处那毗邻自家小院的建筑,那株出墙而立的玉兰花在带着些许寒意的春风中抽条,绿色的嫩芽如同箭一样,笔直的指向湛蓝色的天空。
远在千里外的京都,老皇帝走完他最后一程,无论是在明还是在暗,较量许久的问鼎之争,终于落下帷幕。
二皇子在老皇帝驾崩的当晚,深夜策马离京,很快在半道被捕,投入天牢。
在六皇子最后一次与皇帝交谈后,太医院传来消息,老皇帝已药石难救。
窝藏在京都某户民家屋内的侯逢道,突然就想起遥远的家人。在这个深冬时节,他推开窗,满院的积雪在月光照耀下发亮,白的人心慌,这犹如乱琼碎玉的的雪下埋藏了多少腥污,他有一种发自心底的痛苦,从挚友死去后,又一次钻入他的骨髓,痛的他五脏六腑都阵阵发颤。
帝王的无情是残忍的,并不因为谁的品行高贵而改变,身居高位就是要懂得舍弃一切应该舍弃的东西,把笼子里坏的吵的挑出去,剩下的才是循规蹈矩的,侯逢道清楚知道他不会在笼子外面,但是被驱逐的威胁从皇帝的更迭那一刻,就一直在他头顶高悬。
六皇子登基后,侯逢道接到官复原职的懿旨,与此同时,皇上怜悯他孤身一人,父母远在他乡,无法尽孝,赐了他府邸,择日将父母长兄接到京中团聚。
侯老太和侯村长是不愿意离开家乡的,一年未归家的儿子,突然回了家,开口就是带他们走,侯大哥平时对弟弟是毕恭毕敬,对他这无理取闹的要求也是执拗的不肯同意,两兄弟闹的不欢而散。
侯逢道由不得哥哥推辞,派人把父母直接请上骄。
新皇派来跟随的宦官不愿意屈尊下乡,领着迎侯大人父母的车马侍卫在洛县门口等着。
要不是侯逢道吩咐他,来去不得扰人,要悄无声息的,他恐怕需的大张旗鼓的进城,让县令来接见。
大冷天的,一行人在寒风中等待,两边枯萎的芦苇官道出现马车的身影。
那宦官早就等的不耐烦,他现在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侯逢道这种四品的小官他是不放在眼中。
只两手笼在袖中,冷冰冰地看着马车停靠,侯逢道从马上下来。
“我说侯大人,你去时多久,皇上是让你带亲生爹娘到京城享福,别弄些狸猫换太子的把戏出来,鄙人多问一句你别在意,这可真是你亲生爹娘?”
若领他进差的师傅尚未出宫,早年见过“寡先生”绵里藏针的冷酷,就该懂得提醒徒弟遇上此人要拿出十二分的恭敬。可惜没人教,自然就学不会,总的吃点亏,翻了跟头,晓得痛,才能明白。
所以这两耳光落在他白面无须的脸上时,宦官细长的眼睛挑的更高,不知是急还是怒,双颊通红,两片薄唇因为忍耐而不停颤动,他咬紧牙关,腮帮子绷紧,伸出手,指着侯逢道,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放肆!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皇上身边的阉人,宫里的奴才。”
侯逢道看着他阴柔的脸,像一张扭曲的银叶子,五官绞在一起。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你可知道打我的脸就是打圣上的脸,待我回京禀名圣上,治你个大不敬之罪,将你满门抄斩。”
听见这话,侯老太和侯村长,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这时他们才隐约体会到,儿子在京都过的什么日子。
“叶鹰。”
侯逢道唤了声,从他身后走出个穿黑衣的男子。
“大人,在。”
“把他给我绑起来,过五行山时,哪里寨子多,扔出去。”侯逢道对着宦官露出笑脸;“你要告我的状,我却要向皇上请你的赏,我们路遇山贼,公公奋不顾身,英勇难当,用杀身成仁弥补你身上缺的那点东西,你也算死得其所。”
“侯逢道,你敢,脏东西放开我,别碰我!”
三招两势,叶鹰就将宦官五花大绑扔进车厢。
其他侍卫看了,莫不低头不语。
侯逢道回首去迎爹娘,爹娘双目含泪,似看陌生人一般的打量他,眼睛里除了怜,还有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