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行轻轻说,“因为要保护殿下,周围很多地方放了竹耳朵,大公子要听吗?”
说完,他递上来专门窃听的工具。
侯聪现在的心情,是恨不得抓过慕容行来亲一口。
这当然不行,而且非常荒唐——他一手接过一个竹耳朵,另一只手终究还是扒拉过慕容行的后脑勺,扯了扯他的那缕碎发。
慕容行被侯聪的举动微微吓到了一下,何况头发也被他扯疼了。但是他很快明白了大公子什么意思,且视线也彼此对上。
又挪开。
慕容行心里一阵难过与愧疚。“属下知道了,多谢大公子提醒,属下去忙别的了,让独孤正在边上侯着。”
他退下了,心里翻天覆地想的是早秋的话,是那个药盒子里蓝色粉末粉红色粉末,以及慕容家多年来将知道的大大小小的侯家行踪,向皇帝汇报的过往。
独孤正与慕容行擦身而过,互相撞了撞手腕子,他向侯聪默默拱拱手算是行礼,也拿起来一个竹耳朵听着。
侯聪听了一会儿,晚风里有衣衫被吹动的声音,还有屋顶瓦片被压倒的闷响,白衣终于开口了,“小弟,你委屈吗?”
贺拔春不说话。
“小侯将军有时候就是有点儿仗势欺人的样子,可恶。”
侯聪心里中了一刀,没想到白衣会这么说自己,也没想到她会那么想。
但想想当年,自己连慕容行三个人谁是谁都分不清,白衣还因此专门闹过一出。她不喜欢侯聪唯我独尊、目中无人的样子。她也曾因为侯聪在观花楼对三公主八面玲珑、顺水推舟闹过一出,她也不喜欢侯聪那个样子。侯聪想了想自己,对亲近的人蛮横,对陌生的人敷衍。
也许是值得讨厌吧。
接下来是贺拔春的声音:“你到底喜欢不喜欢他?听起来,怎么像姐姐厌恶他呢?”
“喜欢啊。”白衣说,透着欢喜。
侯聪刚刚中了一刀的心里,又烧起了火。
“但臭毛病就是臭毛病。”白衣又给侯聪一刀。
贺拔春好像笑了一声,“姐姐,我是在我哥哥那里看过《小侯将军大败成国军队》那幅图的。正经叫做《龙吟处处月照花》。”
屋顶上,白衣睁大了眼睛,“怎么叫这个名字?这不是——不是天下的忌讳吗?而且,这和大公子临阵杀敌有什么关系?”
贺拔春认真看着白衣,“姐姐果然有些呆气,那场会战,姐姐也在啊!大桐都中最开始有这些传闻,不就是月圆之夜,姐姐和大公子比武的时候传出的吗?姐姐是花,小侯将军是月。”
“你可不要学他们胡说啊!那原本是常赢的底下人造的谣。”白衣颇有姐姐的样子,教育起小弟弟来了。
贺拔春“嗯”了一声,“比武是多年前。可是那次两国决战,情形不同。我哥哥说,战场上,花月齐备,真龙受伤而悲吟,就是莫昌啊!——我刚才,并没有说,是莫昌画的那些画,我没那个意思。可能,唉,可能我也呆气吧,不知道如何说明白自己的意思。是我哥哥说,那幅画极为真切,连亲历者莫昌都夸好。”
白衣感慨,贺拔春记得如此清楚。
“当然了,关于小侯将军,每一个细节我都能记清楚。我打小儿知道他,那幅画算是第一次见到他。你懂不懂,为何我明白芳妹的心?”
侯聪听到这句话,如五雷轰顶。独孤正赶紧放下竹耳朵,恨不得自己没听见。
白衣叹口气,“唉,你真的是我的好弟弟啊。”
贺拔春,这个画中仙子一般的少年,梦里人,是侯聪。
侯聪越过柱子,看到贺拔春把脑袋靠在了白衣肩头,如此清冷的两个人,在霞光里有脆弱的温柔。
竹耳朵里,白衣还在说话:“你哥哥不是两年前的九月,为了护驾太子而死了吗?那时候,大战还未发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