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热渐盛,原本冷清的书铺更是只剩下了蝉鸣的声音。
悕雪趴在书案前,百无聊赖,望着门外斑驳的树影喃喃道:“容倾,你知道霍去病吗?他是习武之人都崇拜的大英雄,小小年纪就精通了骑马、射箭等各种武艺,十九岁时就被任命为骠骑将军,战功赫赫,现在的商旅驼队能西去东来辗转与多国之间,多半都是他的功劳……”
说着说着,悕雪换了一个姿势,手撑着脑袋,接着说:“但是呢,霍去病却只是权臣的私生子,虽长于绮罗,却从来不曾沉溺于富贵豪华。”
容倾没有回话,悕雪便往容倾的方向瞥了一眼,平常面无表情的容倾居然也看着自己,眼里闪烁着点点星光,似乎对这个故事特别感兴趣。
悕雪有些意外,转念一想,或许是那句“习武之人崇拜的大英雄”引起了容倾的兴趣,然后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听着蝉鸣,想着每到夏日大漠应该会更热吧。霍去病曾说‘匈奴不灭,何以为家’,国家为重,夷中铮铮。但最后却英年早逝,成为古之遗爱。”
其实这个故事也只是悕雪在国子学偷听到的一些片段,她知道的部分都已悉数说给容倾,但容倾好像还意犹未尽的样子,悕雪觉得有点对不住容倾的热情,正愁怎么办的时候,从门口进来了一个纱巾掩面的女子。
女子光顾书肆,悕雪向来都是十分欢迎的,但此人特意掩住自己的容颜,事情可能就没这么简单了,再细看她的装扮,和普通人家的女儿不太一样,悕雪不禁警觉起来。
那女子左顾右盼,确定书肆只有她和容倾两人后,多看了一眼容倾,就被容倾的凛冽的眼神逼得退了一步,于是就走到了悕雪面前,问道:
“敢问可是陶公子?”
若是平常,悕雪可能早就迎上去了,但今天却悕雪没敢应答,仔细端详着女子的衣着,身着的宽袖短衣长裙是中等的丝布,而这对襟衣多是侍女才会用的装束,并且她的侍女梳环髻上的簪花足有四支,应该不是一般人家的侍女。
悕雪快速的思考着,虽然不太清楚首饰与官家等级的关系,但是这样打扮从未在镇上见过,启封镇之上便是梁邑县城,难道县长家派人来了?派来做什么?七年前的刀光剑影突然浮现在她眼前……这无疑是她最忧心之事。
悕雪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却浑然不知,那女子见她一直没有说话,有些不满,嘟囔了几句也不见悕雪有反应,一旁的容倾也察觉到异样,那女子已有些不耐烦,但又不敢跟去问容倾,欲推搡之时,容倾走到悕雪身边,轻声她:
“你还好吗?”
容倾的声音一下子将悕雪拉回现实,她看着容倾,他那薄墨色的眸子就如同自己心中散不去的阴霾一般。
容倾第一次见到悕雪这般模样,和平日里的伶俐机敏的样子判若两人。
容倾将手轻轻放在她肩上,轻轻拍着试图安慰她。然后转身对到访的女子说:
“这位便是陶公子,敢问有何事?”
悕雪一惊,睁大着眼睛望着容倾,她刚刚还想要不要就这么躲过去,可是现在怎么办?容倾替她承认了!
侍女一听便松了口气,取下面纱,疑狐地看着悕雪,又看了一眼容倾,毫不客气地对悕雪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悕雪肩膀一抖,再次紧张起来,慌张地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容倾感觉到她身体传来的不安感,便开口道:
“我是陶公子的书童,日夜陪伴在公子左右,无需担忧什么。”他必然是要跟悕雪一起听接下来的这番话了。
悕雪见是躲不过了,容倾此番言论至少能避免与她跟这位女子的单独相处,就连忙附和道:“没错,所以他不是外人,有话不妨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