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我吃个亏,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一听“交易”二字,画屏如同嗅到危险气息而伏低身躯沉眸竖耳的狼,端起一副凝神戒备的姿态。
织影剥完橘子皮,慢条斯理地将橘瓣上附着的橘络一丝丝剔出来,语气亦如动作那样不紧不慢,连唇际那抹微笑也是那样的从容不迫:“不要搞得这么剑拔弩张的,毕竟在这桩交易里,吃亏的人是我。”
橘络剔完,仍不见画屏说话,织影将橘子分她一半,见她接了,倏而眼珠骨碌一转,说道:“你这么紧张,不如我来讲个故事,放松放松。”
不待画屏回答,她便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四百多年前有一位女君,以一介女子之躯治理国家,并不计前嫌,将政敌之女收作学生,试图以师徒之情消解仇怨。后来,这位女君意外身故,垂死之际留下遗诏交予学生,随后这位学生将此遗诏昭告天下,由她看重的一名青年才俊继承帝位,而为了表达对女君胸怀的崇敬,以及传位的感激,青年迎娶女君的学生为后。”
画屏愤然一哼。
“怎么,我哪里讲的不对么?”
织影身体前探做出虚心请教的模样,然而画屏再没做出别的反应,她暗中给自己鼓气:“既然没有什么不对,那我就继续讲下去了。”
语落,她起身漫步而行。
“历来君王更替,拥戴者与反对者并存,这个国家亦不能免俗,这反对者中,便有女君的母族。
“虽则女君与政敌之女已有师徒之名,但这积年旧怨岂会轻易化解,且女君的母族靠着女君,早已过惯了作威作福高高在上的生活,怎能习惯看人眼色过日子?
“彼时女君尚有一幼女,凭此血脉亲缘,女君的母族拥立不谙世事的公主承继君位,一山岂容二虎,女君的母族在与新任帝王的博弈之中很快溃不成军。
“于是暗暗将公主送去异国他乡躲避,公主年幼贪玩,不幸失踪,就此杳无音信。女君母族的族人所剩无几,唯有暂时蛰伏,以图来日。”
故事讲完,织影吃了两瓣橘子解渴,然后问道:“我这个故事讲得如何?”
画屏目光深邃:“字字珠玑,耐人寻味。”
“多谢夸奖。”
织影面不改色地接下画屏的赞词,吃完橘子,她瞅着画屏身上穿的碧波纹石榴裙,仿似无意间提起:“听闻妖界上一任涂山妖君生有一女……”
得见画屏一副秘密被人戳破的危机样子,她微微一笑:“我恍惚记得你们涂山氏有一个传统,凡涂山氏族人,五百岁前无有名讳,待得五百岁生辰那日,便由族长亲自赐名。四百年前,那位涂山公主尚不及百岁之龄,想来是没有名字的,只晓得自己是,尊贵的涂山氏。”
她特意咬重“尊贵的涂山氏”这六个字,果见画屏露出骇然之色,仅只一瞬便彻底湮没,化作冷然一问:“姑娘对我妖族之事如此清楚,究竟是何方神圣?”
“你已经看出来了啊?真没意思。”
织影有些扫兴,不过既然刚才已经说了自己行事公平,也不好出尔反尔,打自己的脸,她既知晓画屏的底细,画屏也有同等权利知道她的身份。
于是织影端正神色,半含半露地说:“混沌初开,清浊分明,苍穹之上,是为九天。”
“你是神族?”画屏微愕。
织影淡定地收了敛息术,周身神泽显露无疑。
画屏缓缓收起脸上惊讶,不解地问:“既是神族,为何你却与魔族同流合污?还掺和我妖族中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