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海,不周山。
雎略召回青冢,如同那时织影落海一般,一眼也没有看被困在万道剑光的囚笼里——那个衣衫褴褛,木木呆呆,已恢复正常人体格的魔界三殿下故孟。
一名跟随织影和小金乌埋伏在不周山的水军前来禀告:“将军,影副将和金副将他们……阵亡了。”头颅蓦然低垂,颇为痛惜。
雎略淡淡地瞥了眼织影和小金乌落海的地方,漠然道:“知道了。”
他面对军中将士一向是沉着镇定的,除了下达军令与该有的激励士气,多余的什么也不会说,所以那名水军也没有多想。
带领将士和关着故孟的囚车回到章尾山,微之真君见到囚车里颓唐的故孟,微微怔了一怔,随后立即就张开一个夸张的笑脸向雎略贺喜:“不知此次凯旋,天帝陛下将会给将军何等荣封啊!”
本以为雎略会板着张脸淡然处之,这次竟出乎意料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谦虚地抬了抬手:“真君过奖,不过是为主分忧罢了。”
微之真君脸上的笑僵了一僵,不知为何,他觉得雎略的那句“为主分忧”别有深意。
好歹在天界待了十数万年,脸皮存的极厚,微之真君很快就用别的话搪塞过去,目送着故孟进了主帐。
回到营帐,微之真君在屏风前负手在后来回踱步,细细思索刚才和雎略的对话,心里突突地跳。
他方才应该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雎略怎么突然笑了?
微之真君龟毛起来,将自己对雎略说过的话全都在脑海里过了几遍,确定自己是一个字也没说错,那就是雎略的问题了。
对对对,他才进阶上神,正该是建功立业博得天帝青眼的时候,歼灭敌方主将,生擒魔尊亲子,再怎么冷淡心沉都会忍不住心花怒放的!
微之真君堪堪将自己那颗要跳出嗓子眼儿里的心给摁了回去,屏风后蓦地闪出一道藏蓝身影,叫微之真君吓得退后数步方稳。
待他定睛辨清来者是谁,立马肃容,恭声行礼:“参见玄左使。”
微之真君在接待来客,雎略却祭起破界之光,一步迈入。
眼前是一座紫藤缠绕攀伏的庭院,和风习习,妙音阵阵,庭下一人研究着石桌上平整摊放的一卷残旧书简,正在着手修补。
见状,雎略静立原地,并未上前打扰。
那人仍旧手法稳妥地修补着残卷,口中道:“小金乌追那丫头去了?”
雎略上前恭敬而不失自矜地略行一礼,面无波澜道:“青冢剑光袭出,赤霄上仙为护织影,与之一同坠入不周山的结界破口,此刻当身处凡界。”
“你倒是诚实,也好胆色,敢让本帝君的徒弟给你师妹渡劫。”
天地间有资格被呼作帝君的,唯有东华紫府少阳君一人耳。
他抬袖一拂,将修补到一半儿的残卷收起,移目瞥向雎略,眸光犹如一座幽潭,深邃而沉蕴,将辞别花萼的紫藤花无声绞杀湮灭。
雎略眸光平和,不动如山,任东华帝君如何释放远古之神的威压,他依然维持着晚辈应有的恭谦和为神者的自持,这其中还有几分会当凌绝顶的傲然与睥睨。
东华帝君在心里喟叹: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他收回威压,指了指对面的石凳:“你站着说话,本帝君还得仰视你,坐吧!”
雎略眉梢微动,宠辱不惊地落座,与东华帝君道:“赤霄此行亦是渡劫,他二人在一处,也可守望相助。雎略前来拜访帝君,却并非为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