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好奇心,这种东西极不安分,越是掩饰,越是蹦跶得厉害。
而织影就拥有强烈的好奇心,雎略两次让她避着归尘,她就越想去见,想看一看他身上有何种隐秘,让雎略都大感好奇。
冥界在地母元君圣诞前一天就提早完成了今日的轮回任务,圣诞这日轮回之路上往往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在庆贺,笙歌欢笑只属于那一处,三生石前的他丝毫感受不到。
从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归尘早已处之泰然,今日却突然觉得寂寥起来,就挖了埋在三生石旁孟婆赠的几坛子忘忧酒出来喝。
以致于织影来时就看见他捧着一个坛子不知道在喝什么,眼神迷离,双颊晕红,像是醉酒的模样,慵懒地靠着三生石,嘴角翕合说着些什么。
她捏诀封了自己的嗅觉,化成一团红色的鬼火穿过彼岸花丛,缓缓飘到他身前。
归尘细碎的说话声逐渐清晰。
“……圣迹谁会得,唯我独徘徊。一尚虚中度,三生逐水去……”
“……谁道三生石缔良缘?我言良缘是孽缘……”
这什么跟什么呀?!
织影在他面前晃悠了好一阵儿,来来回回就是这几句。
这诗作得毫无新意。
织影在心里如斯评论。
她不耐之下索性现身,俯身拍了拍归尘的脸:“喂喂!你是醉了还是梦着?醒醒!我还有话问你。喂!醒啦!”
归尘喝着忘忧酒,脑子里浮现的全是当初三人游历天下的光景,当时只觉潇洒痛快,却不想如今一个身死,一个被带走,他又被一个咒诀困在这里。
“嘶……”
这什么忘忧酒,喝得脸上火辣火辣的直犯疼?
孟婆的酿酒手艺何时变得恁差?!
手一扬,坛子甩脱出去,却未听见碎瓷声,他眯眼一看,却是一个着白衫的少女黑着脸怒视着他,手上器物圆滚黝黑,还有几点泥巴,俨然就是装忘忧酒的坛子。
“你还没走?”
织影无视他的白眼,坐到地上:“我来听故事的。”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够准确,补了两个字,“嗯,似锦的故事。”
“无聊。”归尘再次甩了她一个白眼。
织影依旧不生气:“他们都不告诉我,我只有来找你了。”
“有什么好听的!”
“那我听你的故事!”
归尘不语。
“那我来讲,要是我说了什么不好的,你可不能怪我。”
归尘依旧不语。
织影眼珠子一转,就将她从前听过的几个故事合并在一起讲了出来:“首先,你是一个凡人,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刻,你邂逅了一个女子,并和她定下鸳盟。
“怎奈人神之别,你和她被拆开,最后郁郁而终,独守忘川河畔千年,只等她一次回首,可她却从来都没有回头看你,所以你等到了现在。”
“这个女子,就是似锦。对不对?”
织影单手托腮,闪亮的眸有一种魔力,让人顺势就点头肯定她的问。
织影暗地坏笑:小样儿,用了点头咒,还怕你不点头!
归尘觉得下巴上垂了一条线,有人在往下拉,他挣脱不过,低垂了下巴。
“啊!原来这就是你们的故事啊!何等的凄美动人,扣人心弦!”
“错了。”
织影挑眉:“哪儿错了?”
归尘以一种极为沧桑感怀的语气答:“遇见之后,全都是错。”
织影乘胜追击:“那该是怎样?”
“我和……哼!”归尘张口就要纠正她的谬误,猛然察觉到她的不轨意图,话音戛然而止,还附送了一声冷哼。
织影见他闭口不言,轻叹一声,悠悠道:“原来你不喜欢她啊!”
余光看见归尘诧异的目光,织影比他还要诧异,嘴里惊叫道:“原来你真的不喜欢她!”
此话说破,归尘反而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浊气,缓缓道:“……从未。”
“那你们……”
“三生石么?”归尘提起一个讥诮的笑,“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咒术,唤作三生诀。”
织影当即点头:“听过,那是女娲赋予三生石对两情相悦之男女祝福的咒术……”
归尘还未听完就嗤笑出来:“所有人都这样说。”
“还有别的?”
织影觉得他接下来的话将会刷新她的三观。
在她还未准备好的时候,归尘以一种尽量平稳的语气道:“三生石是可以给两情相悦之人三世的姻缘,可对于一厢情愿的人来说,那只是一句恶咒。”
“那这……”织影脑子里的弦崩了,颤颤巍巍地指着背后青石上愈加醒目的两个名,“那名字真是似锦刻上去的?!”
“……或许吧。”
“什么叫或许?你说话要负责任的!”织影腾地站了起来,一脚将他的酒坛子踢成了渣。
归尘敞亮地摊开了一双臂弯:“我这不是在负‘责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