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是一切灵气的来源,冰层如刀,一下斩断了灵气与主人的联系。
织影足下一轻,失重感再次袭来,耳边是冰寒的风声。两三个呼吸间,风声陡消,织影重重地摔在冰面上,全身散了架似的痛得要命。
她痛呼出声,撑着手肘艰难地爬起来,浑身疼得她不知道揉哪处才好。
正当她纠结不定间,一双泛着黑气的玄色战靴映入眼帘,她忍着痛缓缓抬眸。
黑甲玄衣,胸前两片打磨光滑却划痕无数的圆护,形制与当初的雎略一般无二,但那泼墨似的黑气却又与雎略的周身正气截然不同。
更可怖的是,他黑气缭绕的脸上嵌着两颗闪着血光的赤目。
织影看着打了个寒颤,恐惧之下反而忘了后退,她抖着颤音问:“你,你是谁?”
那双赤目忽地闪了一下,声音还是那样难为听,像树枝刮在墙面上:“没想到你这里还藏卧了不少,可惜不是龙,也不是虎,只是两只小虫子,待我占了你的躯壳,再来捏死他们。”
织影心头猛跳,全副注意力全在他说的“占了你的躯壳”这几个字上,她瞠大了眼睛,瞳孔缩到极致:“你说什么?!”
那人矮下身来,一双赤目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她。
其实织影看不见他的眼睛聚焦在哪一点,只是内心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是在打量着她,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力量。
“别动,我会让你死得干脆一点儿。”
轻飘飘一个“死”字猛地令织影回过神来。身上的疼痛也不顾了,踉跄地爬将起来,转身拔腿就往后跑。
她本能地觉得前方会有出路,却不知识海被封,处处都是死路。
那人就这样立在原地,看着她东奔西跑,在狭小有限的识海里不停地打转。
待到织影跑到第十三圈的时候,那人终是耐心告罄,手掌一扬,正在迈腿狂奔的织影一只脚被冰面腾起的冰链牢牢锁在了上面,一条腿尚还跃起在半空,被冰链这一带,整个人再次跌在冰面上。
脸上被冰碴划了一道口子,立时涌出血来,却又因为寒冷的温度止住了血液的流动。从左眉到右额,红色的痕迹映着雪白的小脸上,看上去妖魅而蛊惑。
那人身形如魅,转瞬就来到织影面前,出手如电,一爪锁住她的脖颈,虎口粗暴的厚茧磨得织影的皮肤发红。
这是她有史以来第二次被人锁着脖子了,陌生又熟悉的窒息感涌上胸腔,织影近乎贪婪地想要呼吸,脖子上的禁锢却收紧的更厉害。
可这次,对方不是傲娇暴躁的小金乌,不是她说几句服软的话就能解决问题的了,短笛也早就在小金乌那次碎裂,就算没有,识海里也不可能用上。
也就是说,她没有任何求救的机会,只能靠自己。
活下来。
织影脑海里只有这三个字。
从十五岁到二十一岁,过往望女成凤的母亲对自己什么要求都没有了,只有活下去,于是她接受了各种各样的治疗与药品试验,在命运之神的手里挣扎着活到了现在。
活下去。唯有活下去,才有各种各样的未来;唯有活下去,才能不负母亲的期待;唯有,活下去……
“不——可——以!”
※※※※※
勾陈大帝统御战神一族将近十万年,经韬纬略,修为无双,各分支欣然臣服。
然而一场神魔大战,勾陈大帝的陨落将所有光鲜的面具撕开,露出里面各分支争名逐利的龌龊肮脏。
各部长老各有其拥戴之人,既不能让别支拥立自己,也不能接受别支提出的人选,于是数度争论不休。
为避免别族看笑话,素以战争为荣的战神族长老们,竟如一群乡野泼妇一般锁在紫微上宫里唇枪舌战。
玄祖元君唯一的弟子,战神族分支,空桑山的领袖雎略就这样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被拿来同他比较的是峄皋山的岩川,还有常羊山的戚谷。
最后一直旁观,被吵得耳朵嗡鸣的大长老提出,让勾陈大帝的大弟子玄戈继任族长。
众人静默无声。
玄戈生于各分支交界处,既归属各分支,又不属于任何分支,不偏不倚,且他是勾陈大帝第一位弟子,由勾陈大帝亲授法术。
这么一看,玄戈不涉各分支利益,的确是族长的最佳人选。
于是继任族长之人敲定,各分支又恢复了以往表面上的和谐。
空桑山的雎略,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在这场族长争夺战中。他所执的信念,是用手中的力量说话,口舌之争只会让他觉得,这是对他的侮辱。
支持他的羌吴不服玄戈当族长,他觉得修为最高,法术最强的雎略才是最适合的。是以在继任之礼上,他托着性子孤冷的岩川避到了星落林来表示他的态度,尽管他的态度根本没有人在意。
“大长老怎么会选了玄戈?他性格温吞,优柔寡断,主见全无,简直一无是处,我都比他强。”
“他也就占了个先族长大弟子的位置,若不是勾陈大帝可怜各分支都不要他,将他收作弟子,他还不知道在哪里啃树皮呢……”
“岩川,你说呢?”
难得岩川不嫌弃他的聒噪,一路听着他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到现在。停在星落林前,岩川执礼对着玉树恭敬一揖,而后瞥向羌吴。
羌吴被他盯得尴尬地也朝玉树肃然行礼,抬起头来接着问他:“玄戈做族长,你也不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