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曹成北房里出来,东方天上以已经泛出暗红色微光,林月汐抬起头,看着日出的方向,心下凄凉一片。
虽然在岐陵山,她交往最少的就是梁尘,但是整个岐陵山的人都看得出,梁尘平日里待她最好,她自然也清楚。
她想起那日在岐陵山的院中,墨潇满面愁容地说道:“梁尘,再也回不去了。”
今日她才知藏在梁尘心头地伤从何而来,她也才知道,藏在曹成北心底最深的秘密又是什么。
“最残忍的事也不是取人性命,而是这样,一点一点磨掉一个人视之如命的骨气尊严,把一个清高孤傲的人变成玩物。”所以曹成北恨得不是贾文柏,而是把梁承允变成一个任人消遣的玩物的沈治。
他更恨的,是自己。
时间可以让人和世间万物和解,可独独与自己和解最难,原谅自己最难。
所以曹成北离开了叶家,舍弃了他原本幻想的新生活,走上了这样的路。
所以他才看到了这世上诸多不公不平之事,看到了那些受人欺凌任人宰割之人。
所以他才想要“若天道不公,老子便杀个公道出来!”
可是他只凭一己之力,又怎能劈开天路,杀出公道来?
人心难测,他自己都不会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几人里面很有可能有人早就背叛了他,或者从一开始就欺骗他,而他却还一直把他当做兄弟,当做亲人,当做左膀右臂。
就像林月汐也永远都不会想到,自己的姑父,那个在临死前召见自己,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姑父,竟然做过这等荒谬之事。
她想不到的太多了。
复仇的路太难太艰险了。
曹成北尚且不能安然无恙地走过去,她呢?又能走到哪里呢?说不定刚迈出去一步,就踏入了别人设好的陷阱,又或者,早就被人推在了悬崖边上,只要稍稍一动,便是粉身碎骨。
她怕了。
破晓将至,却清冷至极。
“三爷,天快亮了,你还是回去睡会儿吧?”
林月汐缓缓回过头去,说话的正是钱童。知道林月汐到了曹成北这里,他便一直在外面候着。
林月汐见他眼圈泛红,身子不由自主地缩着,心中不忍,轻声道:“在外面待了多久了?是不是冻坏了?快回去吧。”
钱童摇摇头,“三爷,我知道北爷这样你心里也难过,但是你要相信,北爷命大,北东西南帮从来没走过背字儿,一路虽然艰险,但也算平顺,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钱童顿了顿,往林月汐身边走了走,脸上勉强挤出笑来,“北爷还要陪三爷去洛阳呢,再过上一年半载,回来的时候说不定北东西南帮不止有了压寨夫人,还有了姑爷。三爷,都会好起来的。”
林月汐挤出点笑容来,微微点了点头,眼泪却再也忍不住,垂下头去,低声啜泣起来。
今晚死的,也是她一同生活了六年的二哥啊!
钱童站在她身边,也陪着掉了眼泪,他麻利地把泪擦掉,从怀里摸出块干净的帕子,递给了林月汐。
但她不能哭,曹成北现在这个样子,一时半会很难缓过来,昨日打闹贾府,北东西南帮已经插手了,就绝不可能全身而退,说不定天一亮就有官府来人捉拿,北东西南帮现在的确是站在背字儿上,曹成北溃倒,她不能再倒下去,北东西南帮若是逃不过这一劫,她也绝不能独善其身。
她将钱童递过来的帕子紧紧地攥在手里,坚定地看向日出东方,她不知道自己能支撑多久,但只要北东西南帮在一天,她就决不能让曹成北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