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有他在,西城又没有太多敌军,到了傍晚攻势便已经褪去。
郭大福两腿一软瘫在地上,天空越发低沉。
荆罗走到崔昊身边:“将军,西城防御太薄弱,若是明天敌军还来,恐怕真的会守不住。”
他没有说话,两天三夜没有睡觉了,眼睛下面一片黑青。
“将军,我们乡下有时候会用糯米汤混合石灰来修墙,要不我们也试试吧。”
崔昊看着已经褪去的敌军,和惨淡阴暗的天空,哑着嗓子道:“不行,糯米还要留着吃饭,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你去告诉张云杰,让他想办法在百姓家里征集木板柱子来挡城门。”
荆罗不敢耽搁,拖着疲惫的身体就跑到县衙找杜子林。
此刻的县衙早就看不出原先的样子,能用的东西几乎全拆掉贴到东城墙上去了。
县老爷衣衫褴褛,后背不知在哪蹭出来一个大窟窿。
他围着一口大铁锅,里面熬的应是将士们的晚饭。
荆罗眼眶隐隐发热,上前接过县令的勺子:“大人,我来吧。”
“你怎么来了?西城如今怎样了?”
张云杰擦擦脸上的汗,这几天热得简直不像样子。
“西城刚刚也受到攻击,有两面旧墙已经松动。将军让我跟您说,先拿百姓家的木板或者柱子抵上。”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低着头。
谁都知道,一旦城中有一处破损,那至少得50条人命才能堵上。
可是,糯米金贵。
尤其他们息县如今,就好似瓮中之物。
若是连粮食都不够吃,恐怕只能投降当俘虏。
张云杰思量了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这件事交给你去办,你领着县衙的人挨家挨户张罗,暂时用不上的大门还有床板,都给我拉过来,糯米的事我来想折子。”
他没有走远,而是径直去了城中大户李员外家。
当初城中异动,李员外早就带着妻儿不知逃窜到了哪里。留着守家的只有两个老仆。
老管家见到县老爷怒气冲冲的走进来,一句话都不说,还以为是要抓他充壮丁。
“大人,老朽今年已经五十有三,路都走不稳了。您要是缺劳役,邓老头可以,他年轻。”说着管家就扯着身旁稍微年轻点的管事推到他面前。
邓老头气得破口大骂:“我去你娘的!我统共就比你小三岁,贪污受贿得时候你跑前头,现在要打仗你他娘想起来我了!”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张云杰气不打一出来:“再给我叨叨,你们俩全上去!”
老管家和邓老头立刻捂着对方嘴巴,生怕真得上前线送死。
“你们两个不想送死可以,李员外家里不是藏了几万斤粮食吗?给我拿出来,老爷我保证绝对让你俩安生一辈子。”
两个老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咬牙一跺脚,也不管李员外回头会不会大发雷霆,先保住现在才是正经事。
待开了粮仓,张云杰不禁拍手笑道:“好,好,不愧是李员外。才他娘几年,就跟老鼠一样攒一屋子粮食!”
“大人,这些其实都是粗粮,不值钱的。”老管家小声辩解。
“你当我瞎的?”张云杰懒得理他,扭头就把门口候着的几十个民兵叫进来:“把这些糯米全搬到西城交给崔将军,其余的拉到县衙去!”
崔昊没想到才一会儿功夫,张云杰就能变戏法一样拉来几车糯米还近百十张床板。
“别的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缺什么少什么,将军只管开口问我要。”
“你是把老百姓家里的床都拆了?”崔昊笑着打趣他。
“那倒没有,每家拆一床,其余的给我留着,要是不够咱再拆嘛。”
“糯米呢,这么多粮食给我们了,以后百姓吃什么?”
“这个你放心,我是从李员外家里拉得,这些有头脸的人前几天就跑了,咱们孙子一样替他守家,不搜刮他点油水怎么行。”
崔昊这才放下心,将东西都交给荆罗和郭大福,自己和张云杰坐到字旁说话。
“这两天辛苦崔将军了,今晚上咱们杀鸡造饭,给弟兄们好好补补身体。”
“什么时候了还杀鸡?要是以后弹尽粮绝怎么办?”
张云杰嘿嘿一笑:“我那妻弟,在咱们息县开了个斗鸡馆。他们走得匆忙,鸡全锁在笼子里,不吃白不吃。”
“行,那就杀了,吃饱才好干活。”
张云杰见他没反对,笑着起身:“将军最近几天辛苦了,您先再这歇一会,等鸡炖好,我给您端过来。”
“搞什么呢你,突然这么客气?”崔昊被他一口一句您、将军给弄得摸不着头脑。
“嘿,我叫你就应着便是。”
他其实没说全,只敢在心里小声念叨:你当得起我一句将军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