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古林其实只是被先人埋下了机关暗格,阻挡外来侵兵。凌丝村的猎夫就成了第一批祭奠者。
饶是如此当心细致,却还是在销声吸附的松木间丧失人心,相互撕杀起来。
隐在深处的机括亦不知何时触碰而发,一道暗青瞬时疾行电驰。
光不甚强,又细又短,飞行绝快,悄匿无声,完全捉摸不到是何路数。
松林密箭铺天而降,脚下的松针落叶、回旋的各色杂音,晃眼间还原回复了深山老林中的安宁静谧。
姜鹤从小径尽头飞回玉盆池子时,只剩了满地疮痍,血红沙地。
古松屏障依旧静静矗立,玉池清水宛若蓝绿松石,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又好像一切都是幻觉。
黎老头心下不禁惴栗,有些失控地滑下马趋至玉趋,在横尸乱堆中搜巡着甚。
郑鹤多年行猎,林间凶事所见颇多。只是今日所闻实为罕见,便脱下外衣猎袍,在指腹上用力一咬,渗出鲜血在衣衫上快速游移着。
这一刻,耳畔却突然响起韵律不齐、掺杂哭声的梵唱佛颂,埋面痛哭的黎老头竟在梵语中徐徐昂直头颅,破涕阴笑。
郑鹤心下一惊,以为自己和黎老头已逃过一劫,侥幸活命。
却不料,这幕厄运似还未终结。
正思忖着,高耸入云的峦木屏障中,嗖嗖嗖嗖四面射进一阵箭雨。才微微有些挺直的黎老头又被利箭射得像个马蜂窝。
郑鹤顾不及甚,冲下去不将自己刚刚画完的猎袍披在黎老头背上。扶起奄奄一息的黎老头,簌簌声隐隐逼近。
再回头须臾,玉池边上已站满了进林察看的僰蛮。
郑鹤身穿猎衣,英气逼人,眉宇间全然不见惧意,也不后退。
僰蛮看见这片密林唯一的幸存者,亦是又惊又喜又吓。双方均是喈然一叹。
只不过,这一条荒唐而充满苦难的山路,这片布满机关陷阱的密林,正是僰人祖先阿大的子孙后辈,苦苦相守的西南小国通往成都的古僰道。
这永远只能是个传说!
作为交换,黎老头在郑鹤的坚持下,由南诏国的几名官兵平安送出了南诏地界。
行到半道上,趁其重伤,刺破了黎老头的一个左眼,以绝后患。
这样一来,姜鹤就成了唯一一个从北汤天川南松林活着出来的汉人,也成了唯一一个为僰蛮部落效力的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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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根黑岩圆柱正是被前朝国老郑买嗣夺权篡位,忍气吞声、伺机覆朝的南诏王室后代。
郑鹤在离南诏国最近处,地势优渥的挂河村隐姓埋名,默默担负族长一职。
说牺牲也好、制衡也罢,与他与南诏僰蛮来说,都是一招险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