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纪34年5月,艾莫斯,埃拉西亚
“在王座的后面还有比国王本人更伟大东西。[1]”这话说得没错。虽然老皮特先生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把王国的每一个成员包含在内。然而在《象牙塔》评论员的反讽中,人们明白了一件事:没有人民,也没有国王。也许正是这些“内容荒诞”的报纸所致;也许是因为酒馆里面的那个笑话:“圣劳伦斯五百万人口中,有选举权的就只有四个”。不论如何,人们开始疑问,既然国会宣称是在为埃拉西亚人争取权益,为什么我们不能参与选举?于是,艾莫斯,乃至全埃拉西亚的工人都开始了他们对自己权力的声讨。宪章运动开始了。
《象牙塔》也忙了起来,每天都有大把的人愿意为报社提供材料,到处都是大新闻。报社的工人们正热火朝天地工作,就连我也满怀着热情投入了这个轰轰烈烈的运动中去了。现在正站在报社的印刷厂里,在印刷机带有节奏的轰鸣中翻阅着手中的材料。然而一张夹在其中的小纸片却引来了我的注意。这纸片上并没有任何关于宪章运动的内容,恰恰相反,上面留着一个名字和一个陌生的地址。而且这是我自己笔迹。上面写着:
阿奈特.琼斯
汪达街9号邮箱,南区,艾莫斯。
“天哪!亲爱的阿奈特。”我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我差点忘记了与我老校友的承诺。
阿奈特的故事一直都是我们的谈资。他和我都是赫森斯廷公学的学生。他的父亲是达文摩尔中学神学院的教授。母亲也是一个非常有才华和学识的女性。他也有着比一般人更加聪明智慧的头脑,但他也比一般孩子更加叛逆。他总有各种不着边际的古怪想法,其中大部分都是为了捉弄人想出来的,他也曾经因为恶作剧被人揍断了鼻子。三年级的时候,他突然有了个新点子,认为自己可以把闪电装到罐子里面去。在赫森斯廷理学院,像他这样的家伙比比皆是,所以人人都没把他这怪想法当回事,直到他的实验烧了一间学校的库房。阿格尼丝夫人扯着他的耳朵把他带到了校长室,思宾韦尔校长大为震怒。当时的事情别提多糟糕了。所以,不难想象人们对他的评价——他有远大的抱负,但因为总是闯祸,很少得到肯定。但他并不悔改,他叛逆的性格让他离开了自己的家庭。虽然从赫森斯廷毕业之后他一度在皇家研究院研究地理,但没几年他又离开了那里。直到去年,在赫森斯廷的同学会上我才得知了他的现状。当他知道我有一间报社时,他拜托我为他登登广告,寻找投资人,完成他的发明。
我看着他的地址,不禁皱了皱眉毛。我从没到过南区,尽管同在艾莫斯,但他的地址对我来说也非常的陌生。
南区是艾莫斯的老区。也一直是埃洛斯帝国的首都。在埃德蒙德一世新建特莱瓦隆皇宫之前,埃洛斯帝国历王朝的皇宫都坐落在那里,直到战火燃烧到旧都为止。相信没有哪个中洲人会忘记那段历史——旧历339年,东征的“圣者”詹姆斯五世死在了撤兵的路上,让帝国人彻底失去了希望。詹莫斯五世的弟弟——摄政王“红胡子”查理七世的暴政和苛捐杂税早已让帝国民不聊生。于是,各州的贵族们纷纷举起了反旗,就连埃洛斯教廷也默许了反叛军的行为。旧历341年,叛军攻入了艾莫斯,查理七世被送上了自己发明的断头台上,埃洛斯帝国分崩离析,帝国的皇宫也被彻底烧毁了。如今大战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首都艾莫斯的旧址中,就只有那耸立了一千多年的象牙塔还在阳光中闪耀着光辉。而南部那些被战争席卷之后的街巷,似乎被人们刻意忘记了。
我让马车停在苔丝河北岸,我自己则步行穿过跨河大桥。也许是我的主观印象所致,我总觉得大桥的另一边是一个深黑色的城市。战后遗留下来的建筑大多还没有完全修复,路上的石板砖也还能看到斑驳的乌渍。到处都是些奇怪的景象:圣玫瑰教堂被炸毁了一半,白色的大理石外墙被熏得乌黑,到现在也没有褪色。但另一边则用红砖简单地修补起来,上面刷着白漆,但是已经被雨水冲刷得七七八八了。教堂对面的小广场的一个弹坑还没有填平,却在弹坑周围围了一圈栅栏,栅栏旁还竖着一块小纪念碑。弹坑旁边的路灯也歪在一边,但似乎没有人愿意把它重新摆直。其实不仅仅是这个广场,南城大多都是这样简易修补的城巷。有些老房子还能看出诺曼风格那些精巧利落的棱角,甚至在帐篷旁边也能看到迪塔斯和帕勒切尼的雕塑作品,“盲眼天使”、“爱神凯蒂斯”、“邪恶的巴尔和莫乌达的受难”,都是第一纪末期最著名的艺术品,虽然在战火中被破坏了,但它们的残躯还是妆点着南城的点点滴滴。
所以,住在南城的,大多都是对帝国还怀有留念的人们。他们不愿意忘记战火,也不愿意忘记是什么让曾经光辉而荣耀的帝国四分五裂。他们不像洛德人,可以在革命之后把一个活生生的古城烧了、拆了。埃拉西亚——或者说——埃洛斯人,他们决不会如此,他们希望自己生活的一切都是连贯的,延续的。他们希望保存时间沙漏中的每一个沙粒,不论是幸福的还是痛苦的。所以,在这样的心态下,在南城重建的街道中,总能看到些见缝插针的、莫名其妙的建筑。那些新的红砖房子也装饰着繁复浮华的浮雕,向路过它们的人们宣称着:“我依然流着埃洛斯帝国的血。”这些建筑在一簇簇草木的怀抱中,显得非常拥挤。更别提建筑之间那些纵横交错、四处连接的晾衣绳了。
住在这里的市民有很多老人和隐士,但大多都是穷人。他们穿着五颜六色的、粗糙的、没有扦过边的亚麻布,棉外衣,碎革缝制的鞋。男士喜欢在鞋底镶几片硬鞋掌,走起路来咯噔咯噔的。新城的绅士们把他们称呼为“小偷”、“骗子”、“乞丐”。但我觉得这些人在这里生活得非常知足快乐。他们能够养活自己,他们的孩子在窄小的街道里相互追赶、踢足球、唱歌跳舞。没有人在乎住在特莱瓦隆皇宫里面的是一个傻国王,没有人在乎下议院中坐满了肥得流油的工业家,也没有人愿意大张旗鼓地在街上游行,争取自己的投票权。也许他们中确实存在犯罪者,但我想他们大部分人都只是希望能够找一个值得怀念的地方,按照传统的方式平静地生活而已。
我一路欣赏着新旧交错的建筑找到了阿奈特居住的小街。玄铁镂空的拱门上挂着精美古朴的铭牌,上面写着“旺达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炼金、铭刻、冶炼工艺,始于Iris.173。”我不禁大为感叹。这条街道本身就是历史和文化的象征,自从鸢尾花王朝173年起就开始发展各种工艺,简直快要和象牙塔一样年纪了。然而旺达街中的老店所剩无几,为数不多的那几个老店也门市冷清。现下这里最热闹的还是馅饼点和酒馆。过往的顾客络绎不绝,馅饼点门口还支起了遮阳伞,女侍应年轻稚嫩,脸蛋红扑扑的,围裙下是绿色格子图案的连衣裙,走路又快又稳,还偶尔会给客人们唱支小调。我几乎一下子就爱上了这条街道。虽然在新城那些绅士的眼里,这里又脏又乱,这里的人粗鲁又没有教养,总喜欢大声嚷嚷。但这里能感受到一种迥然不同的温暖和快乐。
阿奈特居住的9号邮箱后面是一座翻修过的老建筑。只有三层楼,白色的砂岩阳台被常青藤包裹得严严实实,仅露出一扇扇两尺见方的小窗户。一位中年妇女在楼门口的楼梯上,晒着太阳织着毛衣,看到我,她非常热情地招呼道:“哦,您好,尊贵的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我效劳吗?”
“麻烦您了,亲爱的女士。”我回答,“请问阿奈特.琼斯住在这里吗?”
“是的,他就住在顶楼左侧的第二个房间。需要我为您引路吗?”
“不用,谢谢您。”我向她点头致意,走进门洞。可能是由于常青藤遮住了大部分窗户的缘故,楼内非常的阴暗潮湿。楼梯也很陡。尽管只爬了三层楼,我感觉已经有点气喘吁吁了。歌声从左侧的第二个房间断断续续地传来。然后是轻快的脚步声。随着歌声,有节奏地跳动着。
“老皇宫要塌下来,塌下来,塌下来。
美丽的公主啊,别流泪。
苔丝河的河水涨上来,涨上来,涨上来。
美丽的公主啊,别流泪。
天使赐予您金砖瓦,亮晶晶,亮晶晶。
美丽的公主啊,别流泪。”
我轻轻走到门边。门并没有关。一个看上去三、四岁年纪,黑色卷发的小姑娘正在玄关快乐地唱着歌,还给自己伴舞。她的脸蛋圆圆的,一双大眼睛闪烁着热情的光芒。
“爸爸,我唱得好吗?爸爸,我唱得好吗?”她冲到屋子里面,兴奋地喊道。
“哦,你唱得简直太棒了,我的天使。”阿奈特的声音传来。我笑着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您有一个很有天赋的女儿,亲爱的阿奈特。”我说。
“佩奇爵士,见到你是我的荣幸。我天天盼着你能光临我这小屋子。”阿奈特把他的女儿从怀里放下,然后热情地把我请进了房间。“这就是我的家了,怎么样?”
“稍微有点暗——顺便说一句——叫我尼尔就行了。”我打量着杂乱的小套房耸了耸肩。阿奈特一定是个很辛苦的父亲。他的家并不整洁,仅仅是玄关处就被一半的实验器皿占据,另一半则是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锅碗瓢盆和衣物。他的女儿嘟着小嘴,睁着大眼睛,用好奇地眼神盯着我。
“等我的发明成功,这里就不会暗了。”阿奈特笑着扶了扶眼镜。抱起自己的女儿,为我介绍道:“这是我的女儿,爱丽丝。今年三岁零六个月了。”
“先生,你刚才偷看爱丽丝跳舞了吗?”她小嘴还是嘟着,大眼睛向我一眨一眨的。
“很抱歉,我偷看了你跳舞。但我实在无法抗拒你的歌声和舞蹈。我从没听过这么美的歌声,也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舞蹈。”我说着摸了摸她的头。
她咧开嘴笑了,笑得很满意。“爸爸,爸爸,我要去找妈妈了。”她摇了摇父亲的裤腿,然后用轻快的步子跑到屋子里面去了。
“阿奈特,你还没有给我介绍你的妻子呢。”我说。
“嗯……这个嘛……”他从衣兜里面摸出一个小挂坠盒,里面是一张照片。照片中有一个笑容非常美丽的淑女,也有着艾丽斯那样的大眼睛。“这是苏珊,她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爱丽丝。”阿奈特说,“可怜的爱丽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让她接受这个现实。”
这个时候爱丽丝从房间里面回到了我们身边。只不过怀里多了一个小布娃娃,墨绿色的扣子缝成了眼睛,金黄色丝线缝制成头发,穿者洁白的小衣服。“先生,先生。你见过我的妈妈了吗?”她跑到我旁边,说。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阿奈特。他无奈地耸了耸肩。
“亲爱的,我的天使。你可以出去玩一会儿吗?我这里有1/4令尼,为什么不给你的娃娃买点布料呢?你可以给她做一件新衣服。”阿奈特说着塞给爱丽丝一枚硬币。爱丽丝亲吻了父亲,然后一蹦一跳地跑出了走廊。没过一会儿,我们就听见她和楼下那位中间女士打招呼的声音,显得特别高兴。
“在我们聊正事之前,伙计,你要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我拍了拍阿奈特的肩膀说,“把布娃娃当妈妈的姑娘——伙计,我这辈子经历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而这个——这是最离奇的一件事了。”
于是,阿奈特坐到窗子旁边,一边看着楼下正在跳舞的女儿,一边给我讲起了他的日子。从他的口气中,我能体会到他对父母的失望。当然,我想他的父母也一定对他也感到很失望。毕业之后他忙碌了十几年,除了找到些勉强能够糊口的工作,几乎没有什么稳定的收入。他的天赋比我们强很多,他一直在为自己的理想而努力,但一直没有得到任何回报。我完全能理解他的感触。我想当同学会那天,看到年轻时那些与自己打架的同学穿者上等的羊毛丝绸衣服,他一定感到非常的自卑。然后,他认识了他的妻子苏珊。他的生命似乎改变了。如果说这几年来艰苦的生活也给了他继续下去的动力,那么苏珊的陪伴则给了他继续下去的信心。苏珊是个南城的姑娘。她丝毫不介意阿奈特的生活。恰恰相反,阿奈特坚持不懈的意志让她很感动。于是他们两个就(不顾阿奈特父母的反对)结了婚。
“我爱她。”阿奈特的眼眶有些湿润。“我还记得我的父母在我面前大吼:‘你的继承权,或者这个肮脏的乞丐,你自己选吧!’从那天起,彻底离开了琼斯家,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了。”他说,“他们不能理解、也从没打算理解苏珊,就像他们从来也没打算理解我一样。”他摘下眼镜,从我手中接过手帕擦了擦眼睛,“我喜欢住在这里,这里能为我提供自由,不是那些所争取的什么投票权。那些东西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需要的是精神上的,人心的自由。”
“阿奈特,伙计。”沉默了许久后,我说,“我会为你登广告的。而且——不论你是否能够找到投资商,我都能给你帮些忙。我不懂理科,但我想你也并不需要实验助手吧。”
“你可以直接把钱包放到我的桌子上,然后滚蛋,尼尔。”他笑着抱了抱我,我能够感觉到他在默默地抽泣。
于是,在楼下的女士把爱丽斯送回来之前,他开始为我演示他的实验。说实话他所做的事总能让我想起来第一纪早期的那些炼金术士,因为他摆弄的东西都是些相当危险的,甚至会自燃或爆炸的东西。爱丽丝非常喜欢他爸爸捣鼓出来的各种爆炸的声音。每次阿奈特失败的时候,她都会掩着耳朵尖声大笑起来。当阿奈特累得再也无法继续的时候,我从楼下的餐馆中为他们父女两个买了些馅饼和果汁。爱丽丝吃饭的时候也会不停地说话,有时候她仿佛一个小大人一样学着父亲说一些莫名其妙的科学用语,把我们都逗得大笑起来。等爱丽丝闭上嘴的时候,圣玫瑰教堂已经响起了午夜的钟声。
“你有随从或者保镖之类的在楼下等你吗?”阿奈特把爱丽丝哄回房间,一边给她盖被子,一边问我。见我摇了摇头,他说:“那你只能留在这里过夜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你知道,这周围晚上并不是那么安全的。”
我耸了耸肩。阿奈特让我睡在床上,但我拒绝了他的要求。他还需要工作,比我更需要休息。所以我就把自己招待到了他堆满书籍的沙发上。其实这也挺不错,他的沙发并不小,而且那些书还可以当作枕头。但我睡得很不安稳,我总能梦到光芒和晃动的影子,然后是一个姑娘曼妙的身影。就在我从梦里醒来,慢慢睁开眼睛时,我看到了一个金发的姑娘正在试图偷偷把一本书从我的胳膊下面抽走。
赛琳——但不是我所熟悉的赛琳——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学生的样子。面前的赛琳看上去大概二十岁年纪,年轻又稳重,充满了成熟女子的温柔和魅力。她翠绿的眸子还是那么光彩,她金黄色的头发还是那么柔滑。她的表情也是那么戏剧化,她轻轻嘟着嘴,生怕会把我叫醒。然而当她看到我醒来时,她翠绿的大眼睛开始滴溜溜地打转,似乎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尼尔!你要给我保守秘密!”她突然揪起我的领子,装作生气地样子对我悄声说。
“你怎么……什么秘密……这是怎么回事?”我慌忙回答,感到自己的舌头已经变得僵硬了。我四处打量,然后看到了爱丽丝,她在床上安静地睡着,手里形影不离的布娃娃不见了。“你……那个娃娃……爱丽斯……妈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皱着眉头说。
“先答应我你要保守秘密!”赛琳依旧不依不饶地揪着我的领子。
“我什么时候公布过你的秘密?”我和她针锋相对。真是太奇怪了,这个赛琳不但没有往日那副神秘安静的样子,反而看上去更像个蛮不讲理的家庭妇女。
赛琳似乎对我的保密能力很放心,她撅着嘴放下我的领子,从我的胳膊下面抽走了那本把我叫醒的《稀有元素的化学》,开始整理起书架来。
“哎哟,赛琳,你拿走了我的枕头。”我看着她忙碌地背影说。那真是一本好书,这是皇家研究院的翘楚霍普金斯[2]先生的著作,没想到一直在我的身子底下。
“拿这个当枕头吧。”她丢过来一本很厚的书。封面上写着《税法》。作者是查理七世:仅仅当了两年就死在自己发明的断头台上的国王。
我把《税法》丢在沙发的一头,坐起身来,看着赛琳。她不但收拾好了书架,还很快地收好了阿奈特乱丢的杂物,甚至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一眨眼就把他的脏衣服也洗得干干净净。几乎没过一刻钟时间,阿奈特又脏又乱的小屋子就变得整洁漂亮起来。
“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惊异地看着她说。
“什么事?”她反问。
“你,赛琳,你是怎么回事?”我两手摊在她面前说,“十几年来就露了一面。可如今却在阿奈特的家里打杂。”我有些激动地摊了摊手,活像我手里抱着一个大而沉重的箱子一般。“而且爱丽斯还管你叫妈妈!”
“我就是她的妈妈。”赛琳说完擦擦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我能看到她胸口别着一个非常美丽的银白色胸针,纤细的银制丝线围绕成一片叶子,上面镶着一块绿色翡翠。“我一直以为你很理解赛琳,没想到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她撅着嘴说。
“不公平,她什么都不让我知道!”我耸耸肩。就如我最初猜测的那样,眼前的赛琳,并不是赛琳本人,而是赛琳留在人间的痕迹。她们生活在现实和记忆的缝隙中,能够看穿人的记忆和未来。然而我并不知道她不但能看透人的未来,而且能够穿越时间,以不同的面貌示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告诉我,你——她——呃——她为什么没有陪在我身边呢?”我问,我想尽管我极力掩饰,还是掩盖不住语气中的遗憾。
“因为你并不需要我。”她说,“我们只有在人们心灵空虚的时候出现,帮助他们弥补心灵的缺口。佩奇阁下,您有什么心理问题需要我为您效劳的吗?”
“相思不算吗?”
“不算。”
“可是杰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