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大晋以西,有十六佛国,尊大晋为宗主,佛家巨擘悬空山大灵寺便在其中楼兰国内,大晋内各处佛寺,所传承的大乘、小乘两派佛法,皆是从大灵寺流传而来。
天下六道,道居中原,佛坐西域,魔据北漠,儒家却是立足于浩然人间,却超然入青冥天下,大晋之内,有六座遐迩闻名的学宫书院,其中以莲池学宫最为著名,在陈郡之中。
至于妖族、鬼道,妖族大隐于世,因其本身异族身份,应了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圣人言,被人族四道所不容,其踪迹缥缈,颠沛流离,并未有何闻名道场。
鬼道更是人人喊打,人人皆可杀,踪迹更加难寻,只得隐匿在浩然人间。
纳兰若向少年说的仔细详尽,少年也听得认真,谢玄未曾想到,这座世界竟是这般的大,远比两位驿卒大叔的口中、安澜镇酒楼说书人的世界恢弘许多,以往自己口中所说的“神仙”,也是有诸多不同的。
十五岁的少年没有丝毫对未知世界的畏惧,反而悠然神往,书中常说“仗剑天涯”,可细细来论,仗刀行天涯也是极好的。
谁说少年不远游?
纳兰若将谢玄的向往尽收眼底,叹息一声后,双眸微闪无可奈何的笑意,那淡淡浅浅的笑意,让吹入昭庭楼的秋风,都凉爽了几许。
少年想远游,那便随他去,昭庭卫的十二弟子,为何个个惊艳绝伦,修为境界之稳固,境界提升之速度,远远超过山上的道统宗门的弟子?
并不是霸刀一脉的心法如何的超然,霸刀一脉的修行心决甚至远远比不上青冥天下九大道统排位最后的青城山。更不是霸刀一脉的弟子们各个天赋秉异,远超那些宗门弟子,论发掘天资之才,仅仅开派三百年的昭庭卫远不能和那些传承数千年的道统相比。
原因无他,昭庭卫的所有弟子只要晋升三境,便要前往边关,与魔宗弟子、大燕的探马斥候周旋对抗,甚至于,以独身一人,面对滚滚铁蹄!
那是何等的危险,日里提马扬刀,夜中枕戈待旦,无时无刻,面对着不知从何而来,不知从何而起的生死搏杀,对大道参悟、对刀意的理解,如何是那些有长老庇护、有珍贵丹药护体的道统宗门弟子能够相比拟的?
儒家有人日读夜观圣人言,读出了万千气象;道家有人面壁枯坐数十载,一夜顿悟,一步一境界;佛家有人苦行万里,行出了佛陀金身,可昭庭卫,唯有一次次置死地而后生,怕死,当得了昭庭卫么!
“这便是昭庭卫。”纳兰若淡然对两人的谈话做出了终结,“一刀向前,一刀无生。”
她此生再难离开这座洛阳城城外五百里的范围,却可以让谢玄远去大千世界,带上属于她的那份意气风发。
身后阳光灿烂,藏去阴影下的刀光剑影,她手摘一抹阳光放入扉页中,留下世间的灿烂的绚丽。
少年没有听见纳兰若的喟然感叹,每天在天黑之后,准时的上楼将整个三层打扫一番,随后生火做饭,给回来的几位师兄打牙祭之余,又端送给纳兰若,看着三师姐安静的吃饭,少年的心头暖意盎然。
除了不劈柴喂马买酒,他几乎和驿站中那些时光一样了,利索的就像是个跑堂的伙计,引来了李猿刀的嘲笑,李猿刀端坐桌前,一边吃着谢玄做的可口饭菜,一边数落堂堂昭庭卫的十三弟子,净会这些仆人做的事情,若是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少年随口便说让人笑便去笑,依然我行我素,看到几位师兄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满心的都是高兴欢喜。
已将众位师兄当做亲人看待的少年觉得,自己即便为师兄们能做上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极好的,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哪怕他现在仍是名安澜驿站小小的杂役。
明月初升的时辰,钟离昧吃完饭,腆着吃饱喝足的大肚子,嘴里叼着根木签儿,好奇的问起少年厨艺,少年说的头头是道,所用主材辅材配比、火候拿捏程度、如何形色具备,极为自豪的说了一通。
窗外月光清冷,屋内原本饭后谈话的几人顿时缄默,面面相觑,小小厢房肃静,落针可闻。
李猿刀沉默了良久,忽的站起,笑的极为夸张的拍着钟离昧的肩膀,毫不客气的嘲讽,“瞧瞧小师弟,你这做师兄的如何自处?腰间的奉橘留着做什么,干脆抹脖子!”
性格爽朗的钟离昧罕见的没有争锋相对的反驳,嚼着一块肉沫,越嚼越觉得不是滋味。脸色沉郁,说出自己在未进入昭庭卫之前是名厨子,自嘲自己当厨子的六年时间,竟比不上小师弟区区两年打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