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队首领心中大呼冤枉呐,他区区一介草民,如何知道犯下凶案的是高高在上的仙师啊,早知如此,冒着大雨也要赶回洛阳城镖局,在这鬼地方一刻也不耽搁。
除此之外,他只好在心里祈祷镇抚司的人快快赶来,自古民不与官斗,即便对方只是小小捕头,都说阎王好办,小鬼难缠,拿捏他起来还真易如反掌,在不善的目光下也是坐如针毡。
或许是心诚所致,金石为开,驿站之外,突然传来火云骑独有的嘶鸣声,几名捕头仵作顿时脸色大喜,火云骑是先帝给锦衣卫定下的独有坐骑,缇骑出巡。火云骑至,说明锦衣卫来了,他们可以丢掉这捂在手里的烫手山芋。
捕快仵作们可不是与锦衣卫是死对头的六扇门大人们,不管镇抚司的锦衣卫哪里得来的消息,只要离开此地就好,离得越远越好。
天大地大朝廷大,可自己的命才是最大,同行卷入修行之人案件中,稀里糊涂死去的前车之鉴可不少。
这烫手山芋,要的是命呐!
镖师们见到捕快仵作面露喜色,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总归是好事,脸色同样欢喜起来。
马嘶声停歇,靴子踩踏水面的声音紧随响起。
一袭白色蟒身飞鱼服的年轻男子,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目有寒芒。当先走进驿站的院门,手按腰间绣春刀,凛凛刀意外放,漫天大雨中滴点雨水沾身不得。他似寒芒出鞘的目光冷冷扫了镖队一眼,原本有些焦躁四蹄乱动的驮马立即安静,低垂马首,粗气不敢重出。
镖队的镖师们走南闯北,见过仙师,也斗过悍匪,自认也是凶狠之辈,经历过风浪的人,可在这目光中,只感觉脖子上冰凉一片,似是有柄寒刀抵住了喉咙,死亡在即,人人噤若寒蝉。
白衣男子向捕快仵作们瞥去一眼,比起镖队们,这些在刑部中混的人可要识趣多了,几人匆忙的站成一列,低垂下头,以示谦卑,哪敢与白衣男子对视。
这尊杀神怎么来了?他们眼光交错,在心里嘀咕道。
白衣男子便是当今锦衣卫第一人,大名鼎鼎的北镇抚司指挥使楚白,在刑部流传的无数个版本的传说之中,这位可是个凶名赫赫的大人物,刀法说不出的厉害,修为也说不出的高,大理寺几位大人物,都在他手中吃亏,还只能咬牙吞下。
楚白身后,七八名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锦衣卫鱼贯而入,镌绣飞鱼的衣服在雨中分外显眼。他们扫了驿站一眼,其中有位黑须大髯客举起了一张黑色铁牌,高声道,“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刑部的捕快仵作们等的就是这句话,匆忙收拾好雨具就走进了院子中,朝着楚白深深作揖,“有楚大人在此,那我等就不打搅大人办案了。”
说罢,匆匆走出了驿站,脚步飞快,一刻也不想多做停留。
镖队首领一见捕快仵作们如避凶兽,他走南闯北与人打交道多了去,自来锦衣卫凶名在外,这位白衣飞鱼服,心思活络,猜出白衣恐怕是杀人无数的楚白,招呼着镖队里面的伙计们即刻启程,即便是镖物打湿了也不管不顾了。
镖队和捕快仵作们陆续离开了驿站,站在中央的黑色锦衣卫一扬手,立即有两人知意的走出院门,守在门外,持刀而立,不许闲杂人等进入驿站半步,如有人踏入,等同要向锦衣卫问问刀法。
锦衣卫办案向来如此霸道。
楚白慢慢在屋中走了一圈,瞥了眼趴在桌面上的两具尸首,抬手摸了摸鼻尖,淡漠开口,“魔庭无问堂的化一指,初学不久却得精髓,若不是我来此,多半会被糊弄过去。”
“指挥使大人,这多半又是小黄门的障眼法了。”先前发号施令的大髯锦衣卫抱刀依门而立,说道。
楚白如覆冷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清冷的笑意,抬起手在空中虚抚,残存在伤口上的黑气丝丝缕缕抽离而出,在空中凝结成一团翻腾的雾球,“温酒,这些年你还是不见长进,杀人者是正宗的道门练气士,修为恐已过了道门五境。”
“不过,你这般不做多想也好。”
温酒哑然,尔后又觉疑惑,片刻后,惊觉悚然。
朝廷四个拥有修行人的机构,内十二监阉人们背靠司马太后;六扇门被首辅王长安掌控手中;他们锦衣卫镇抚司不想参与庙堂权争,自成一派;至于钦天监练气士,只归皇帝管,可是今朝皇帝是个白痴,钦天监那群眼高于顶的家伙们听令不听宣,比起锦衣卫更要逍遥自在。
朝廷四宗,没有哪家与正统道门能够扯上半点关系,而山上的道门,早就在开国之初就被定下了规矩,不可涉足庙堂半步。可这两位看似普通驿卒的死,据得来的情报,没有涉及到庙堂上的权争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的。
“道门中人怎么也掺和到了其中?”温酒迟疑了会,终是问道。
他并不想问,可不得不问,兹事体大,一旦流传出去,青冥天下与浩然人间,都将有场足以摧毁无数池鱼的巨变。
楚白虚弹手指,悬浮在半空的雾球怦然炸碎,淡淡看了眼自己的手下,沉默些许时间,才缓缓开口,说的意味深长,“风起长林,不以去之为之高……长刀持手三千甲,道心浮沉见红尘。”
温酒苦恼的抓了抓脑袋,指挥使大人有时说的太深奥了些,自己怎么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如果今天来的是季墨那个家伙,肯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