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志契听他讲得这般事关重大,毫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跳加剧,暗自猜度着莫非是圣意要自己来担任这个权势通天的步军统领一职?如果真是这样,分明是要自己的好看了,想到此处,越发没胆擅发只言片语。
康熙接下去道:“有鉴于兹事体大,而且须得刻不容缓地措办,经朕掂量再三,不得不找你来此详议此事的可行性。”
熊志契流出少许的惭愧神色,有些底气不足地道:“皇上,我原属一介山野粗人,昏庸胡涂,焉有能力加入参详皇上所欲图谋的大事?”
康熙呵呵大笑了一阵,炯炯目光紧紧盯紧着他道:“好,好,你尽管跟朕打起谦恭来。假如你再像这样对朕敬而远之的话,摆明着就是瞧不起朕这位外族君主,不屑与朕结为良朋,朕可真要龙颜不悦了。”
熊志契急忙道:“是皇上你想得太远了,我哪会有那个心思?”
康熙又是一大阵开怀畅笑,随即严肃说道:“你听着,你也不必过谦了,其实朕深知你是大才隐敛,心眼儿明透得很,朕绝对信得过你的本事。冲着这一点,朕正要借助一下你的目光,帮朕瞧瞧这份名单,也好速速从事呀。”说着,摊开一大张黄纸铺于御案上面,招手唤他过去。
熊志契正给康熙御口赞得全身如沐灿烂春阳,见他如此作为,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名单呀?”
康熙用手轻轻摸着那张黄纸,沉声说道:“正是拔选步军统领一职人选的名单。这份名单上所开列的人名,乃是朕费尽心力筛选而成的,通通是鳌拜一党中暂时贻留在京城的核心亲信。朕欲请你从中挑出其中一人,就此下定决心委任他为步军统领。”
闻言,熊志契立觉浑身如遭雷击,深感吃惊道:“不是吧?步军统领权重异常,原本便是要用来对付鳌拜的,又岂能反从他奸党里头甄拔人来当呢?此举岂不是……岂不是等同抱薪救火?”
康熙轻轻吸了口气,苦笑道:“形格势禁嘛,明知山中有虎,却不得不向虎山行。假如不钦点鳌拜那伙奸党的人来出掌此一要职,第一关便在鳌拜那混帐东西处过不了,换言之,朕之前所有的谋划注定会遭到拔根式的失败,要真是这样,这是朕、大清乃至全天下都难以接受的,这种情形绝对不可让它出现!嘿,朕是不得不铤而走险地赌上这一把!朕坚信你精研玄术的火候,眼光锐利如刀,定能帮助朕物色出一个最理想的人来,同时也坚信在鳌拜奸党里边也绝非没有忠君爱国之辈!”
现在的熊志契已然打消了早前的臆想,听着康熙的言辞倍加殷切,他还肯不尽心尽力么?可一想到自己见识比较肤浅,康熙却如此要自己选人,其实是看重与自己的情分,应该不会当真听自己的,那么自己就尽最大的能力拔选一个人出来。想个明白,于是走近御案这边,就目过览那份名单。
瞧得清楚,名单上一共开列了二十一人,全部是鳌拜仍然栖留于京师并手握重权的心腹,几乎囊括了朝廷各个部院的首脑人物。当他看到第九个名字时,只觉得心坎来了那么一下剧震,就像是自自然然地便指定这个名字说道:“就选他好了!”
康熙顺着他所指的那个名字,张口念道:“兵部侍郎迈音达!”
索额图一听,马上表态道:“皇上,恐怕不大妥当吧。这个迈音达追随鳌拜那厮已经长达二十年,一向备受那大奸贼的器重,外人谁不知悉他对鳌拜马首是瞻,他之所以能够出掌兵部侍郎事,同样是得益于鳌拜的势头。似他这样一个人,又怎能愿意背叛鳌拜,做出倒戈一击的事来呢?”
熊志契在这仓猝间也不晓得是从哪儿借来的勇气,出声说道:“索大人,有句不知轻重的话儿说了,你可不要不快才好。因为我并不大认同你的看法,而是由衷地笃信迈音达大人会是最合适的人选。”
索额图是不会感到不快,不过却有所怀疑他的话,道:“熊兄弟,你应该懂得,皇上这回所作的谋划,乃是攸关国体的。事儿办成了,便能尽涤朝中的污泥烂水,万一是出了什么差错,哪怕是一丁点儿错,也将是风狂浪高的恶果,必将动摇国本呀。”转向康熙肃然道:“皇上,臣恳请您三思再三思!”
康熙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那样,只是两眼一眨也不眨地盯视着那份名单,左手食指还轻轻叩着桌面,正自沉吟未作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