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道:“昨日晌午,尚可喜呈上章疏,奏道年朽多疾,恭仰朕能广开天恩,允其长子尚之信回去探望父亲身体之恙。朕想呀,与其任由尚之信在京城继续胡作非为,倒不如钦准他回去福建,另择尚可喜比较贤能品正的儿子入京,应可避免这家伙捅出塌天的篓子来。”
熊志契听得由衷感佩,躬身道:“皇上所虞甚是!”
康熙道:“这数个月以来,着实辛苦了你,回来尚未坐热,又陪御姐出宫散心,难为你了。这样,朕特批你两天的假,这就先去休息吧。”
谁料熊志契却是傻不领情,道:“我不需要休息什么的,只……”
康熙抢过其话头道:“就批你四天的假!你再多有唠叨个没完,就照倍数御批休假的天数。”
熊志契慌神道:“我不会再有唠叨没完,两天假期就两天好了呗。”
康熙龙颜和悦地走下御案,来到他身前,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急什么嘛?尘世中的事情千头万绪,不会要你少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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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索尼病逝、苏克萨哈含冤枉死后,鳌拜的私权日益澎胀,不少大员纷纷对他附势夤缘,党羽林立,张网朝野,威倾内外。反观康熙,不是伙同熊志契等摔跤、博弈,便是出宫游玩、射猎,在外人看来,完全是一位疏厌朝政的皇帝。
这一切让鳌拜瞧入眼底,窃悦不已,亦不多穷究费耀色等十二人的出身来历,自我认定这些人定是与熊志契一个样,皆属黄口孺子,没甚才华,均是一群专图拍皇帝龙屁的小人,概不介意。
过些时候,索额图在吏部任事时出了纰子,当日即行上表,自称才智庸劣,知罪甚深,不堪忝居右侍郎一职,仰求罢官赎愆。得蒙康熙御准,复召他改任一等侍卫,扈从驾前。
对待此事,鳌拜不光不起警觉,反有另一层考虑:原本担心索尼乃四朝元老勋臣,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其子索额图一凭父威遗荫,二凭叔国丈这一显赫身份,现已官居吏部右侍郎,若不及早加以限制,让他整合得成朝中反对自己者,一个弄得不好,可能会尽复索尼昔日的强势,将是更难压制。这下倒好,索额图仅因小过便辞了官,复任一等侍卫,不能直接过问朝政,犹如自斩双臂,嗣后再难形得成大气候,实为天助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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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设朝,由索额图和熊志契扈驾,百官拜毕,分班站立。内侍展开一道圣旨,放宽喉咙,抑扬顿挫地宣读起来,主要是言及罗刹国越界寇边、残害边民一事。
罗刹,即是俄国,乃俄罗斯的异译。原来的疆界在乌拉尔山以西,与中国远不接壤。其后,罗刹军越过乌拉尔山东侵,一路征服,在叶尼塞河中游建立叶尼塞斯克,并朝勒拿河推进,于明朝崇祯五年在勒拿河上建立了雅库次克。自此,其国界才与中国接邻。叶尼塞斯克、雅库次克则成为罗刹入侵中国黑龙江流域的两个主要据点。
顺治六年,罗刹人筑起了阿尔巴青城,中国则称其为雅克萨城,具体位于漠河以东、呼玛西北黑龙江北岸,与额穆尔村隔江相望,顺流东下,沿途掳掠。
九年,清朝驻军及当地居民联合英勇抗击,重挫入侵者,迫使其西撤,在尼布楚即今时的涅尔琴斯克筑城,以求挣得一口喘息余地。
十六、十七年间,罗刹人死心不绝,又向黑龙江流域进犯袭扰,连遭清朝军民的创败,仅剩五十三名残兵败将幸逃活命,再也不敢轻易到黑龙江畔寻衅。
康熙继位之后,罗刹再度结队东来,并以雅克萨城作为根据地。清廷内部由于种种因素,未尝全力专心应付,这就促使罗刹人野心大至吞天,准拟将整个中国收归版图,奴役全中国子民。
去年,原内迁到根河和海拉尔河一带游牧的中国斡尔族首领根特木儿,曾受清廷授为四品官衔。但他在罗刹人的引诱下,背弃恩义,叛逃到尼楚布投靠罗刹。清朝根据本国“逃人法”的规定,有权追捕,据此派人与罗刹展开了以索要逃人根特木儿为中心内容的交涉活动。
而在同时,罗刹又向中国进行了新一轮的侵略扩张:一是南寇,侵占喀尔喀蒙古所管辖的楚库柏兴;一是东犯,再次窜袭雅克萨周边,不断抡掠索伦、赫哲、费牙喀、奇勒尔等各族人民的财物和人口,构乱不休,边疆不固。
宣谕一竣,康熙环目一扫阶下众大员,问道:“罗刹人慝恶顽重,殊难悛化,怙势行凶,遗祸边疆达二旬有余。现今愈见变本加厉,据寸悬尺,频频袭扰我大清龙兴之地,无休止地荼毒我大清子民。对于此一毒瘤,列位爱卿持何条陈,大可据实上奏。”
文武百官经过一番思量后,有的主张以战驱逐,有的主张以和协济,争执不下,莫衷一是。
康熙龙眉微皱,复问道:“鳌爱卿,你身掌机要,久经战阵,你又怎么说?战耶和耶?”
鳌拜润一润喉,道:“回禀皇上:罗刹滋扰,自前明已始,先帝爷在位时,屡次遣师对其施以迎头痛击,使其心寒胆战。时至今日,复又犯境,何以不能根绝此患呢?依老臣浅见,问题恐怕就出在我朝未曾做好充足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