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萼道:“他决不会是虚伪,更非愚胚傻蛋,就算是傻,亦是直性似傻、大度似傻。淡名薄利,先利彼人,那是何等的高尚情操,这才是一等一的真君子!”
少晴不服,正欲还嘴,却听熊志契道:“少晴……嗯……少晴,雪萼她是顾及到我颜面,才会替我讲好话,我很感激她,你俩便别再吵了,好么?”
少晴俏脸胀得贯红,哼声道:“好啊,你们俩一个替对方专说好话,一个以义回护,好有默契,联合起来夹挤我,你们还过意得去吗?”
雪萼吃吃笑道:“我师姐她这就叫做呷醋了!”
听了此话,熊志契豁然省起,道:“没错,坛里装的是醋!”虽然久闻“醋”之一字,可他此前未看过、未吃过,且因宽宏大量不与人争风吃醋,才会猜来耗时费力,断非他是“愚胚傻蛋”。
雪萼甜甜笑道:“正是醋,那个白霉叫做醭。如果所泡的醋酸味恰到好处的话,便会长出这个醭来的。”
少晴鼓着腮帮子道:“你是托赖我师妹多嘴贫舌提的头儿,就不算是你自己猜中的了。”
对于熊志契来说,是否是自己猜中,俱都可以不放在心上。
少晴拿来一只大碗,捧起酒坛倒满了一碗醋,一倒出来,那股醋味尤为浓烈。
熊志契看着碗内的水液呈现一片淡黄光彩,稠稠的,甚觉奇特,问道:“这醋不知是怎样酿的呢?”
雪萼道:“我对酿造之法一无知悉,但它的妙用倒是粗知一二,你可有兴趣听听?”
熊志契当然不会阻了她的谈性,道:“我听着呢。”
雪萼甜甜一笑,说道:“醋这东西不止能调味佐膳,更有许多其他的好处:好比说菜肴下得太重辣味了,可以放入一些醋,减杀辣性;又如果汁不当心滴落到衣服上,比较不易洗去,则可先用醋在沾污处擦擦,后用清水洗洗便行;尤其是粤省一带,妇人生子坐月最常吃煎蛋熬醋汤,大有益处。”略一停顿,续道:“假如你果想学一学酿制的方法,不妨请教我师姐啊。”
少晴侧扭皓脸,懒懒而道:“我才没那么多心思教,除非他肯付钱来当学费。”
熊志契心想:“又是要钱!你没心思教那是你自己的事,我可更不敢学。学费倒是好付,但如若学得不中你意,受你骂、受你气就不好了。”
一见少晴粘回封皮,再将酒坛放回原处,端着那一大碗醋进去厨房后,方跟雪萼道:“雪萼,我问你一件事儿,希望你能不作丝毫讳谟的相告。”
雪萼笑吟吟道:“熊大哥,你想问何事?”
熊志契着实拿不定主意,隔上一阵儿乃道:“我是不是很惹人憎厌?为什么少晴总是待我凶巴巴的,一点好颜色也不让我看,未及搭够三句话儿她已然骂了我四五句。如果真是那样,明日我……我就告辞了!”
雪萼温笑着劝慰道:“是你多虑了。师姐她就是这种人,性子大、口头直,溺爱开人玩笑,绝非单独针对你一个人。你看看她待我,还不是跟待你一样?所以说,你根本无须将她的揶揄话儿摆在心上。”
熊志契将疑将信,正忙着斟酌呢。
雪萼道:“我倒是觉得,师姐她待你火性特大,关键在于你不精通讨人欢心,因此得加上一把劲儿学上一学。”
熊志契一怔,愣然道:“讨人欢心?怎么学呀?太难了,我怕会学不来。”
雪萼道:“你还没学过,怎知就学不来呢?其实,讨人欢心便须嘴头甜,令人心悦而笑。”冁然一笑,续道:“没错,就从讲笑话入手,应是最善的便途捷径。熊大哥,你先讲几个来听听。”
熊志契为难道:“讲笑话嘛,我真的不会。”
雪萼鼓励他道:“不用难为情的,大方试着来讲便成了。以前你在看书时,总有读过一些笑话吧?”
熊志契道:“我看的书统统是讲玄术阵义的,就算上面偶尔曾载有两三则笑话,可都时隔这么久了,我也忘了啊。”
雪萼道:“那你日常生活中,好歹也有些趣事可供娱笑吧?同门之中总有些打诨谑乐吧?”
熊志契惘然道:“这个……”敲敲脑袋,欢叫道:“啊,我记得在五师弟六岁时,不知是为了何故,他跟大师哥相吵正热,就骂了句‘混蛋’抑或‘混帐’的话。倒霉得很,恰巧被家师逮了个正着,就训斥他小小年纪不该乱骂人。你猜猜五师弟他是怎么回话的?他说呀:‘是,弟子还小,是不应该骂人的,等弟子年岁大了些,再骂人也不迟。’”
雪萼欢颜大噱,道:“有道是童言纯真可贵,正是这个道理。”
熊志契眼瞅她被自己逗得舒襟娇笑,自也愉快,说道:“我小师妹人挺聪敏的,当年她还年仅三岁,有访客属宾上山,她若是不喜欢那人,就不让那人坐在椅中。她并不是直接不让人坐,而是假装说这椅中她刚撒过尿、这凳上她刚吐过痰,总之她就是有话说的。”
雪萼又笑又赞道:“令师妹确真有心思,三岁小女儿便能这么高明,现在是更加了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