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日三餐作炊的活儿上,少晴和雪萼师姐妹俩是有明确分工的:雪萼负责上街买菜沽肉,少晴则专责洗切菜肉、炒烹焖煮、刷擦碗筷之类的厨房活儿。
时下少晴正在厨房内赶忙活儿,雪萼则与熊志契在堂中围桌聊着。
熊志契望望少晴不会出来,这才如实将两场赌赛的经过全盘相告。
雪萼听得笑开月眉,说道她师姐人是挺好的,偏就酷爱与人开人玩笑,有时疯狂到口没遮拦的地步,希望熊志契可以诸多包容。
聊了有一大盏热茶的时分,突见少晴大步走了出来,劈面直问雪萼道:“你没买高粱吗?”
闻言,雪萼跺足失声道:“唉呀,我居然会漏买了,现在再去买来得了。”
熊志契插话道:“天都快黑了,路道也不好走,还是别去了吧。”
雪萼摇着头道:“不行,这道菜乃是师姐专门准备弄给你品尝的。”
熊志契急她所急道:“我不大喜欢吃高粱,那就不用去买了。”
忽听少晴懊恼道:“岂有此理,你竟然不把高粱当作是宝,你可知道在唐代高粱叫做秫,何等珍异啊?”
熊志契连高粱是何样子也不晓得,更别说会知在唐时有何珍异,就是在当世也不知价钱怎么卖,睹见她又气愤难禁,心头自感栗栗,期期艾艾而问道:“有何珍异啊?”
少晴道:“这是有故事的。在唐代时,高粱还是比较罕有,唐玄宗有一次外出游玩,就住在一个书生家中,并由那书生提供膳食,那他会用什么食物来款待唐玄宗呢?就是杀驴兼煮秫。你想啊,能用来供进皇帝龙嘴御口的食物,珍贵不珍贵?”
雪萼含笑接口道:“尤为难得的,乃此道菜正是我师姐她的拿手佳肴之一,我都尝过了十几回,好吃得差点连舌头都要吞下肚子里去。”
少晴向着熊志契皱皱尖鼻,道:“哼,由此刻起,饶使他很想很想吃,我也不肯做,谁教他净会惹我怄气?”
雪萼伸伸香舌,向她指了指,意思是她师姐发火了,提醒熊志契务要多加小心才好。
熊志契暗想:“我才不会很想吃呢。”口中却连半个“不”字亦不敢言及。
少晴搬起墙角处的一个酒坛,端放在桌上,利落地揭去封皮。立刻闻到酸味特浓,夸张点来说,就是蚀人心肺。
熊志契凑眼来看,坛内装了流质之物,不像是酒,表面上还飘浮有一个白白大大的霉,脑中雾水重重,问道:“这是什么啊?味道够酸的,这个大白霉又是何物?”
一听他这一询问,二女几乎是同时同声反问道:“你当真不认得此物?”
熊志契摇头道:“真的不认得!”
少晴迭连摇着头道:“若说傻得到家的人,你不敢自喻第一,可也无人敢认第二的了。”
雪萼道:“讲给你听,此物叫做……”
一言未歇,冷不防给少晴一把捂实小嘴,道:“不忙教乖他。”松开手来,转跟熊志契道:“喂,不如就考考你,此东西会是什么物事。譬如说在你的同门中,你那五师弟啦、六师妹啦,超元武艺均是后来居上,爬到你头上去了,你会作甚感想?”
熊志契张嘴即道:“我会替他们开心庆幸!”
雪萼在旁击掌赞美道:“多么的看重同门情谊!”
少晴瞟过师妹一眼,再问道:“又比如说,在赌赛中,差半截手指便能碰到彩品,却遭人先了你一着,你的心情又会是怎样想的?”
熊志契语气依旧平平道:“既已这样,认命便是了,还要怎样?”
雪萼喝彩道:“成人之美,好心胸!”
少晴放声道:“那好,你是爱慕你师姐的,偏偏她又情有别恋,来日要是她与你大师哥成了亲,敢问你的心情又有何滋味?”
熊志契低吟少顷,肃容道:“倘若果真那样,我会真心诚意地祝福他俩,因为他俩才是一对的!”
雪萼翘起拇指大赞道:“有情有义,通达大度,好人一个!”
少晴连声啐道:“呸,呸,呸!什么看重同门情谊、什么成人之美、什么有情有义、通达大度……亏得师妹你讲得出口。依我看啊,他若不是虚伪君子便是一个愚胚傻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