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一个震耳欲聋的话音道:“喂,算命的,可有大生意关照你,快跟我等走吧。”
熊志契举目看来,见说话者是个鱼鹰眼的壮汉,他身后站着四名同般体格的大汉,一样的仆役装束,乃问道:“要去何处?”
那壮汉显得有些不大耐烦地道:“你问这么多干嘛?总之你快跟我等去,少不了给你的好处。”
哪知熊志契一口便道:“不去!”回答得斩钉截铁,基于他恪记着师命,要坚持在此设档推命以遘有缘人,除此之外哪儿都不愿去。
那壮汉瞪眼道:“嘿,不去?你可知我家老爷是谁?”
熊志契道:“不知,也不想知。”
那壮汉震怒吆喝道:“好大的胆子!弟兄们,拆了这小子的档位,倒要瞧瞧他是去与不去。”
方欲动蛮,突听有人大声喝道:“不许胡来!”说着话步近档位来,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面容端严,背直膀阔,头戴狐皮小帽,一身穿着富华并重。
五名壮汉一见着那男子,满脸敬畏,恭恭敬敬地喊了声:“老爷!”
那人挥挥右手,峻声道:“都候到一厢儿去。”坐入客椅中,对档主熊志契道:“这些奴才们不懂礼数,冒犯了小师傅,尚盼海涵包容则可。”
熊志契道:“好说,好说。”
那人道:“小师傅不愿轻易听唤动步,胸中必具真才实学,正要诸多请教。”
熊志契道:“哪里,我只不过是看不惯,他们几位咄咄欺人的言行而已。”
那人道:“是,是。我原是命他们出来延请算命先生赴敝府一叙,然而未曾料及他们竟尔如此放肆,回头定将重罚这些奴才。”
熊志契忙道:“那倒犯不着,只需他们肯改就成了。”
那人道:“好气量!小师傅,我想烦你替拙荆算算命,问问她的夫子概况,可不可以?”他是成心要考人的,瞧瞧这位小先生能有多大的推命火候。
熊志契听了他所报的妻子生辰,掐算完毕,遂据命而道:“贤夫人本造日坐禄位,不从亦不化;女命以正官为夫星,生月夫星之气旺盛,主夫健朗;以夫星另寻正官星,坐时支为天乙贵人;以夫星寻其食神,两星之禄同归于年支;本造日元以伤官为主,引入时支,是为子星长生之地;年干与月干合而化火、日干与时干合而化水,是为水火既济之象;四地支又暗夹财星之库。综上所述,令夫人定能嫁夫为官,奉食天禄,为夫荣子贵之命。”
那人满口褒奖道:“咳呀,算得真神!小师傅,敢劳动你的大驾,就到敝府上为小儿起个八字,推推休咎成否?”
熊志契性子极端耿直,毫不转变抹脚而道:“干嘛不叫令郎亲自来此当面推算,又或者由你直接报出他的诞生时辰也行呀?”
那人摇头浅叹道:“不行的!小儿现下病得不轻,走不动这路。这又是家丑,最好是不要随便外扬,故此恳请你辛苦走这一趟。”
熊志契不是不想帮他,而是忧恐自己跟他前脚一走,有缘人后脚就来,白白错过机会,岂不是可惜至极?不得不踌躇难决。
那人凄然道:“你不晓得,小儿犯病经有四个多月,虽经百般访医、千般治疗,依旧未见丝毫起色,日渐消瘦。这些时日中,也有陆续聘请喇嘛、和尚、道士打斋拜忏,同样管不了用,所以才想到算命这一道来。我夫妻俩单此一子,倘若他有个三长两短的,试教我俩怎样活啊?”
既然他是话到此等份上,熊志契那颗心老早成了绕指柔,道:“好,我且陪你走这一遭。”不忙收拾档位,这儿也没啥值钱的东西,光天化日、众目眈眈之下,不怕会有人来此手脚不干不净。背上包袱,陪着那人而走,那五名仆役随后跟来。
在路中,那人才实告熊志契,他乃一满人,名叫迈音达,官居兵部侍郎。
熊志契暗思:“乖乖不得了,怎会胡里胡涂地同满人大官打起交道来了?要是让师父闻悉,他会不会责备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