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走出稍远,熊志契盘忖一下时辰,当下应是亥时正三刻,不致延误了约期,遂鼓勇摸黑开始攀山。山势陡峭曲折,尖石麻密,慢慢上爬相当费心劳力。
还没攀上三丈高,突见从一块大磐石后转出四条壮汉来,手执孔明灯,举起来就往熊志契的脸部照来,殊为无礼,以一把干涩的嗓门问道:“喂,你是谁?上山何为?”
熊志契乘黑摸路登山,正感宛似瞎子乱闯那样,心儿总是没个着落,见到这四条壮汉现身,不可谓不喜,根本没闲心去计较他们的不敬举动,听及所询,乃道:“我是熊志契!”
四条壮汉几乎是同声而道:“你就是那姓熊的!”
一条左腮长有黑痣的大汉道:“总寨主已有示命,你若上了山来,便即用黑布蒙你双眼,然后带到总堂去,未知你同意不同意?”
熊志契无所谓地摊了摊手,说道:“任便。”
那大汉赞道:“够爽快!”从腰间摸出一条三尺许长的黑布巾,将孔明灯交给同伴,绕到熊志契身后,给他蒙上布巾后再在脑后打下一结。
熊志契让那壮汉牵着自已右手走向总堂,另外三人则留于原地守御。目不视物,蹑着那大汉上坡下坡,一座过一座,山道犬牙交错,逶迤难走,路上哨岗林立,盘查极严,暗辞切口异常冗杂,外人欲想冒进谈何容易。
熊志契贯神警惕,握牢那壮汉的左手,主要是防范受他暗算,糊里糊涂地被他推下山去。
花了一顿饭之久,到及总堂,看见外头人手一炬,势成火海,堂内愈是火把通旺,如日普照。
那壮汉解开熊志契所蒙的黑布巾,再行告退出去。
熊志契遮眼至今方获解开,偶一揭去,接触到强光非常扎眼,闭上半会缓睁开来,才消除了这一难受之感。
赫然望清,偌大的厅堂里人头涌集:正中太师椅上危坐着一位五旬开外的男子,形貌壮健威武,衣着华丽,看其模样便是那总寨主了;他的身畔站着一青年,恰是欲对飞虹非礼的那少寨主;下首四张竹椅分边而设,左边上头坐着一位眼睛深陷的老者,下头坐着一位面似重枣的肥汉;右边下头是一位皮包骨头的中年男子,下边是一位满头白发、未老先衰的高个儿;右首墙柱下捆扎着一少女,正乃飞虹;尚有上百名寨中弟兄,各执兵刃,人多势众。
飞虹一见着熊志契,高兴得难以自控地垂起泪珠,喜叫道:“熊大哥,你可来了,快救我!”
熊志契安慰道:“你不用害怕,没事的!”
那青年道:“爹,就是这姓熊的小子,您可得替孩儿出气呀。”
那总寨主发话道:“本人就是日轮寨的总寨主!你这乳毛未褪的小子是向天借了胆吧,竟敢欺侮上我的宝贝孩儿。说来听听,你是哪一门派的?是靠谁给你撑的腰?”
这位总寨主原系满清汉军旗中镶蓝旗的一名都司,数年前因误军机,遭革职务,辗转飘泊至此。撞上这伙盗贼行劫,让他奋展神勇,毙了原总寨主性命,却也给其砍伤左腿经脉,虽未残废,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但他不止没被群盗乱刀分尸,反而尽收其众,任其渠首,继续谋干这门没本钱的勾当。他左腿有残,炼制一根拐杖拄持,且成为他称手的兵器,那青年则是他的独生爱子。
熊志契闻悉那总寨主所问,想而不经头脑,便欲如实回话,道:“我是……”
猛听飞虹情急高呼道:“千万不要直诉你的师承门派!”眼见他一脸茫然,又好气又好笑,乃道:“你就想给师门招事添乱吗?”
熊志契思忖之下,觉得不错,道:“好,听你的,我不对他直言。”
飞虹听他接受自己的劝告,自是愉快过拾到金条银锭,欣喜活现地瞟向那总寨主。
那总寨主沉脸道:“臭丫头弄嘴砸舌,就是噪耳讨憎,来人,给本寨主掌她嘴。”
飞虹又恼又怕地叱道:“你们敢!知不知道我爹爹是谁?要是你等有胆动本姑娘一根寒毛,小心爹爹将你等拍成稀巴烂!”
那总寨主纵声道:“你吓唬得了谁?告诉你,即使你爹爹是天王老子、阎罗王也吓不到本寨主。你们这帮混帐,还不给我掌嘴,愣等什么?”
两名喽罗一声唱令,走近飞虹身前,手掌未提早给熊志契扑到抓住后领,往两旁扔将开去,摔得晕头转向的,脊背疼痛,爬起来后还不对他臭骂一通?
熊志契也火了,说道:“你们到底还讲理不讲?”
坐在那边竹椅上的肥汉怒斥道:“讲你妈个理!弟兄们,大伙儿齐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