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武陵山,群峰绮丽,绿水荡漾,山路崎岖,云雾缭绕。在外人眼里这里人迹罕至,应该是野兽出没,飞禽翱翔,只有野生动物才能自由出入的地方,甚至传说这里有凤凰、麒麟,还有修成的仙家。芦溪县余家村就坐落在这青山绿水之中,一座座木宅依次排在山梁上,错落有致,真的很像仙家居住的地方。全村大约70多户人家,一共不到四百人,这里四面环山、交通不便,村子里的人靠天吃饭、辛勤劳作,过着自给自足、刀耕斧劈的农耕生活。
余勇在家排行老三,是个跛子。人虽然有点残疾,为人却老实厚道,踏实能干,三十出头还没有娶上媳妇,父亲已经去世多年,两个哥哥已经成家,家里只剩下六十八岁的老母亲,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艰难度日。
王媒婆早年带着个女儿来到余家村,据说是与人私通生下了女儿,对方却抛下她跑了,(那个时代,这种行为简直是十恶不赦,王文静才来到这个穷乡僻壤)1968年,她与村子里的老光棍余庆麟凑到了一起,老夫少妻,俩人差了十多岁,69年又添了个大胖小子,余庆麟恨不得把媳妇含住嘴里,只有是他能做到的,一应俱全大包大揽。王文静除了做一些简单的家务活,天天游手好闲,抱着儿子东家走,西家窜,成了寨子里有名的媒婆,窜兑成好多对年轻人,即做了好事,有得到一些人情费,自此,乐此不疲,一发不可收拾。
论辈分余勇还是余庆麟的小叔,但早就出了五服,侄子倒比小叔大了六、七岁,小余奶奶不止一次找过王文静,让她帮小叔找对象。于是,帮小叔找对象就成了王文静的头等大事。
村子里的好姑娘,家境好一点的都嫁到条件好一些的村子去了,甚至有些嫁到县城去了,剩下的不是太穷就是太丑。就是这样仍然没有一个愿意嫁给余勇,家里太穷也就算了,还是个瘸子。村子里所有人家不跟余家沾亲的姑娘都说到了,甚至周围几个近点的村子,也让王文静跑了个遍,终究没有找到。
1970年5月1日,王文静早早地起来梳洗打扮,往脸上擦了一层友谊牌雪花膏,还把一种不知名的粉厚厚的涂了一层,只有在特殊的日子她才如此打扮,平时她可舍不得,余庆麟喊她吃饭,王文静一边走,脸上的胭脂一边往下掉,并发出刺鼻的香香的怪味。余庆麟斜着眼看了看她,忙把饭菜倒在一起,拉着小晴跑到到外面,蹲在屋檐下吃饭去了。
王文静知道老余嫌她气味太重(靠近她的人大概会窒息),故意把盛饭的声音弄的三响,同时嘴还哼起了小曲。
“烧包”老余在屋檐下小声嘀咕着。
瞬间屋里的小曲变成了大声的嚎叫,破了音的《红灯记》从余家的小屋钻了出来,响彻在整个小山村的上空,老余慌忙起身不停地在地上寻找着。
“阿爸,你在找什么?”8岁的余小晴不解地问道。(王文静嫁到余家后,王小晴改成了余小晴)
“我看看有没有地缝,好钻进去。”老余一脸决绝地说。
屋子里的王文静早已经笑得情不自禁,小晴也跟着笑了起来,老余终于奈不住诱惑,跟着大笑起来。里屋睡着的小宝被吵醒,立时笑声哭声交杂在一起,声音传出去很远。
“骚货,还敢这么浪笑。”隔壁的赵阿婆对着儿媳妇小声嘀咕着。
“别忘了你求人家保媒的时候。”李晓燕是王文静的好朋友,没好气地回嘴到。
“我就是说说。”赵阿婆讪讪地说。
大约下午二点多,余庆麟一家才赶到三十里外的陶家村。陶家村和余家村一样是湘西少数的几个汉族村落,早些年,余家太穷,余庆麟的大哥余庆龙就到陶家村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除了父母去世时,一向很少跟家里联系。今年,大儿子结婚,这才托人捎信,把弟弟妹妹们都请来了。
余庆麟有两个姐姐、三个哥哥,家里穷的徒留四壁,四十出头才娶了个二手货,娶亲时也没大操大办,只请了几个亲戚朋友,家里只有二姐代表余家参加了婚礼,哥哥姐姐都觉得对不起小弟,所以对他们的到来几乎全员迎接,大家空前地热情,尤其看到粉团一样的小宝,(山里哪见过这么白的孩子)大家简直是爱不释手。人们把王文静和小宝奉为上宾,简直抢了新郎官的风头。
夏雨凡是村里的头号大媒婆,看到王文静第一眼时就感到亲切,挤过人群,来到文静面前,四目相对,立时有了知音的感觉,王文静索性把孩子扔给了二姐,跟着雨凡投入到婚礼的准备活动中去了。
“妹子,今年多大了?”雨凡笑着问道。
“32了,老了。”文静笑了笑回答道。
“哇,长得可真年轻,我还以为20出头呢!人长得还那么水灵,余老五真是有福啊!”
文静心里有心结,笑了笑没有出声。
“你们村里有没有没出嫁的大姑娘,条件差点也没关系。”
“有哇,方旺的女儿,二十八了还没有婆家。”
“是吗?”听到这里文静的眼睛瞬间亮了许多。
“长的还可以,就是有点缺心眼。”雨凡趴在文静肩头悄悄地说。
“没关系啊!老余的远方小叔,三十五岁了,有点瘸,人又老实又能干,你看行不行?”
“行啊!”两人一拍即合,相视而笑。
常年生活在少数民族地区,村子里很多习俗都受到周边少数民族的影响,每当村子里有人结婚村子里基本上停工三天,三天流水宴,客人们来来往往,热闹非凡,年轻人随时都要载歌载舞,整个山村一片欢腾,5月5日晚上9点多钟,人们才逐渐散尽,文静早早地带着孩子们睡了。
方淑玲,小的时候很漂亮,活泼可爱,家里有四个姐姐一个弟弟,没有弟弟的时候,父母对她都很珍爱,可是弟弟出生后,阿玲就谈出了人们的视线,几乎被人遗忘,一次玩捉迷藏的游戏,阿玲掉到了粪坑里,虽然被人救了上来,人却吓傻了,整天自言自语,没人听得懂,只知道阿玲越来越傻,连长相都跟着变的有些憨傻,“傻妞”成了阿玲的代名词,人们慢慢地忘了她原有的名字。
老汉方旺已经七十六岁了,老伴死的早,这些年他是又当爹又当娘,辛辛苦苦把孩子们拉扯大,几个大女儿都已经出嫁,儿子也娶了个漂亮媳妇,老汉本应舒舒服服地安渡晚安,可是因为阿玲整天忧心忡忡,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大女儿们都是别人家的人了,而且日子过得都紧紧巴巴的,哪有精力照顾阿玲,儿子阿浩从小娇生惯养,本来就不能吃苦,现在娶了媳妇,更不能管家了,自己现在倒是什么都能干,可是总会有死的一天,阿玲孤孤单单一个人如何生存。(阿爹在内心里从不承认阿玲是个傻子)
5月6日早晨,王文静起来的依然很早,精心地打扮了一番,吃完早饭就去找夏雨凡,雨凡早就等在门口,于是两人一起往方家走去,方家位于村西,低矮的树枝交错盘结,围成了一个六十多米的小院,院北用一些树桩做支架,上面是一个四十多米的茅草屋。下面是堆柴火的地方,上面茅屋,就是老爹和阿玲的居所,老爹正在收拾庭院,远远望见雨凡二人朝自己家走来,心中一阵暗喜,一定给阿玲介绍婆家的,于是,远远地打起招呼。
“她刘家嫂子,这是去哪呀?”
“我们就是来找您的,有好事!”雨凡笑嘻嘻地答道。
“这是余家村的王姐,是个大能人,今天特意给阿玲说亲来了。”走跟前,雨凡介绍到。
“欢迎、欢迎,快到屋里说。”老爹热情地把二人往屋里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