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盘城上众吏士远远观望着不断壮大的姑墨三国联军营寨声势,尉史赵昴忧心忡忡,瞪目结舌地说道:“盘橐塞,必,必定已然失,失守,军司马和二百多,汉,汉军吏士恐怕已经殉,殉国,所以姑,姑墨联军举,举全军而至。我,我等孤立无援矣!”
士史鲁奎不以为然,嗤笑着说道:“盘橐塞山势险峻,石城坚固,匈奴人攻城乏术,北道列国军将又非死战之辈。更兼得军司马越君骁勇善战,千人卫君足智多谋,汉军吏士又是久经战御之士,必然死战,敌军定是攻克不下。而且盘橐塞城小无有掳获,敌军必定是举全军之力围攻涅盘城,以期破城掳获城中的金帛和子女。”
循行邹娄思忖了一会,也说道:“军司马越君刚猛急躁,如果盘橐塞未失,盘橐塞中的汉军必定会主动寻机夜袭敌营。到时若见敌营夜半纷乱,必定是盘橐塞未失,汉军无恙。这几日便可见分晓!”
果然接连数日,望楼巢车中的守望哨卒报告姑墨联军营寨被频频夜袭,远远望去敌营中火光和冲突声嘈杂紊乱。城中疏勒军民和汉军吏士深受鼓舞,备感庆幸。唯独丁军候不屑一顾,认为军司马越斗贪功冒进,徒靡属下吏士性命;连番夜袭敌营也不过是杀敌一百,自损八十,无益于长久守城大计。
鱼服知道丁军候向来和军司马不睦,平日里言辞之间也甚为鄙视轮台诸长吏。但是盘橐塞的汉军勇猛夜袭,鱼服也深感军司马越斗此举大挫敌军锐气,大展我军声威,不堕中夏威名。
一万多人的姑墨联军和匈奴仆僮都尉军顿兵涅盘城下,城中军民重压倍增。望楼巢车中的守望哨卒报告,敌军连日来从盘橐山中运来大批树木,正在营中制作大量攻城器械,即将整备精良战具攻城。
涅盘城长脸色煞白,举止失措,惊惧得不敢言语。士史鲁奎不以为然地笑笑,说道:“中夏成周季世,战乱频仍,先贤墨子所言攻城术不过十二种:临、钩、冲、梯、堙、水、穴、突、空洞、蚁附、轒辒、轩车。也就是堆土垒丘临墙、抛甩飞钩绳索攀援、冲车撞击城门、云梯附墙强攻、填塞城壕强击、决水淹没城池、挖掘隧道偷袭、崩塌城墙突入、凿穿城墙洞入、蚁附蜂拥而上、牛革轒辒强攻、轩车望楼连接城垣。”
说到此处,他又点评道:“涅盘城地处于大碛之中,决水之谋无大水不可施展;匈奴与北道列国少见无谋,轩车之谋无工匠不能制备战具,堆丘、掘地之谋旷日持久劳而无功,不可能为之;飞钩绳索、蚁附蜂拥早已失败;为今之计,唯有架梯、掘墙、强攻撞门三策。城中防御器械已然齐备,又有何惧?!”
众汉军吏士大感宽慰,脸色渐渐舒展开来。循行邹娄正要向涅盘城长用疏勒语转述,丁军候沉声吩咐道:“只言片语宽慰城长之心即可!中夏攻守之术不可对夷狄之人絮絮细说,以免他日为我中夏之害。”众吏士也点点头,此刻无惧疏勒人习得中夏攻守城垣之术,就怕有朝一日被匈奴人习得,中夏北疆的二万里塞垣也将深受其害,不得安宁。
十一月,战具准备充足的姑墨联军向涅盘城大举进攻。隆隆鼓号声中,四面八方的敌军列阵向涅盘城逼近,大举攻城前的箭雨铺天盖地射向城中。对于守城连连获胜的疏勒军民来说,这漫天的箭雨不过是敌军慷慨的馈赠;因为掩蔽在城垣盾橹之后的军民未伤分毫,暴风骤雨般袭来的箭矢簇集在城垣上竖立起的渠幨上,这些以草编、苇席、门板隔蔽的渠幨,抵御和收集着纷飞的箭矢。
抵达城下的姑墨联军架竖起长梯,搭靠在城堞上。敌军的敢死兵卒顶着盾牌,握着矛剑,开始沿梯向上攀爬。望楼巢车上的鱼服遵令挥舞青色角旗,城垣上的箭矢、火薪、滚石、毒砂、沸汤纷纷扬扬地泼洒下来,城下毒烟滚滚、烈火汹汹、砂石酷烈、沸汤腾腾,姑墨联军兵卒惊惧交加、凄号不断、哀鸿四野。
城墙上的颉槔长杆吊起一个个悬脾木箱,伸出城堞外徐徐降下。悬脾箱内的守城兵士操持长矛大斧,奋力砍杀长梯上攀登的敌兵。登梯的敌军一手顶着盾牌躲避矢石滚汤,一手握着刀兵奋力攀梯,还要抵挡缒城而下的守城兵士,只恨分身乏术。攀梯敌军身倚长梯勉力抵挡一番,渐渐被飞舞的长矛大斧劈砍击刺坠落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