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莎车城的次日,节使吏士治装准备粮秣,整理帷帐来日便北行,节使专门修书派了南道使者的掾属分别送与于阗王和疏勒王,以达成东西连横之势。
西中时分,南道使者和几个从者去莎车王宫办些琐事未归,节使众吏行前和南道主簿申苍谈论些西域北道之事。馆驿的莎车小吏进来奉水时,长史还斜倚在榻上,摩挲着回禄弓漫不经心地听着主簿的侃侃而谈。小吏偷觑着长史手中的回禄弓,嘴角闪过一丝不经意的窃笑。当他眼神上移看向长史的时候,赫然发现长史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不由得吓了一跳,连忙垂下头去。
长史赫然起立,拈箭搭弓对准莎车小吏。小吏被吓得魂不附体,连连后退瘫坐在地上面如土色。众吏迷惑不解,正要向长史询问缘由,长史向南道主簿申苍厉声喝道:“申君,赶紧讯问此人,匈奴人现在何处?”众吏顿时肃然紧张起来,立即抽出刀剑围上来制住小吏仔细威逼讯问,不久从小吏口中果然听到了匈奴人已经抵达莎车城的消息。
东舍内一片寂静,小吏已经被捆绑掩口塞在墙角瑟瑟发抖。节使命令卫候立即召集南道使者掾属,卫候沉吟着说道:“馆驿中的南道使者掾属十余人也多为驰刑徒,大多未经战阵,非我部北军健儿可比,恐不济事。一旦举止恐惧,行为露怯,为馆驿门口护卫的莎车兵卒察觉,反而是为累赘。”
节使说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莎车王与匈奴人和议已成,我等北行遭遇匈奴人遮杀必不可免,可莎车城中的南道使者诸人就可幸免吗?此时未发,只是想我等北上以便各个击破,再于莎车城中解决南道使者余部。若晓之以必死之理,则可动之以敢死之心。如今我部兵少,多一人便是多一股气势。”
卫候应诺正要出门召集南道使者掾属,长史忽然叫住卫候,请他召集馆舍门口护卫的莎车兵卒一齐与会。卫候大为惊奇,长史笑着说:“我这是为了与狐谋皮。”
卫候怫然说道:“你还不如干脆杀了他们呢!莎车人如今就潜通匈奴人,他们还能襄助我们吗?你这与狐谋皮、与羊谋羞不合道理。”忽然似有所觉,看到节使和长史都心领神会地微笑着,也瞬间明白了长史之意。
哺时,节使北行前犒劳南道使者掾属及馆驿莎车卫兵。堂上堂下欢宴融融,南道主簿申苍频频向一众莎车卫兵敬酒畅饮,南道使者掾属也都酒酣耳热,攘袂持杯,仰天拊缶。节使不露声色地注视着堂前诸人,突然将玉杯掷于堂中,玉杯迸裂碎屑四溅。二十名北军卫士猛虎出山般一拥而上,将豪饮狂欢的莎车兵卒纷纷拿下;南道使者掾属不禁面面相觑,呆呆望向节使。
节使昂然起立,慨然说道:“莎车王与匈奴人暗通款曲,如今和议已成,明日就将我等出卖与匈奴人。”然后看了看堂下众驰刑徒满面惊惧之色,缓言说道:“尔等驰刑之士,远离父母妻子,身处万里绝域,不就是为了立功赎罪以求富贵荣华衣锦还乡吗?可如今一旦被虏于匈奴人,将解送漠北蛮荒之地,生为卑贱赀虏,死为豺狼唾余。”
南道令史蔡星赫然起立,向节使长揖慷慨答道:“身处危亡之地,生死之举由使君定夺!”南道众人纷纷应命,惟节使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