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车公主大叫道:“于阗人会杀了我母子!”
节使责备道:“公主之子既然作为于阗人之王,何来国人弑君之说?但是以外国兵将自卫者,国人必不视为自己的国君。如果公主之子要做于阗人之王,就必须去莎车贵人兵将,用于阗贵人兵将。”
莎车公主沉思了一会,然后对节使问道:“如果莎车贵人兵将尽皆去之,使君能保证我母子安全吗?”
节使笑了笑,应答道:“若国人拥戴之王,万民护佑之,安用汉使担保!况且汉使之担保也不可保证万一,于阗前王左将之死便是前车之鉴。国人爱之,王能长久;国人仇之,王难善终。”
莎车公主嚅嚅地说:“于阗人必不爱我母子,如果莎车兵将归国,我母子也将退位回国。”节使赶紧向长史看去,长史连忙宽慰公主道:“公主母子不必回国,若于阗人爱护幼主则可以安居王位,若于阗人不亲附幼主依然可以安居于阗。即便公主母子退位,一旦新王立,公主之子也是先王一脉,新王必定会善视之。”
莎车公主忽然悲戚地泣嚷道:“使君诓骗走监国使者,让我母子失却主骨依倚之人。诸君都是天子上国大使,却欺侮我们孤儿寡母。诸君堂堂男儿,却生生逼迫我们弱女幼子。何其忍心啊?!”一边啜泣哽咽一边抹着衣袖,稚幼的于阗王也呜呜啼哭起来,不知不觉跌落王座。
长史赶忙上前扶起于阗王,在虎视眈眈的莎车兵卒的矛剑中送入莎车公主怀里,长史叹息着说道:“我等也是为公主和幼主长远之计,莎车兵卒驻扎于阗,于阗贵人国人皆愤懑不平,刀兵之祸势必不远,无论胜败成否,屠戮罹难的都是幼主治下之民,何以堪为国人之主?只要于阗贵人国人能亲附幼主,公主母子自然可以长享安乐。即便退位,幼主乃先王嫡亲骨血,可保无虞。但是莎车兵卒留居在此,于阗贵人国人愤恨难解,兴起刀兵之祸必遭池鱼之殃。为公主母子万全计,请公主令莎车兵将归国,公主母子自可安心留居于阗。”
莎车公主摇摇头,收泪黯然说道:“我母子身在异国,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孤独无亲,举目皆仇,所以我愿意携子归国。”节使暗暗吁了一口气,和长史对视一眼微微颔首。
节使吏士走出王宫大殿的时候,远远的阊阖门外已经被于阗贵人聚集围拢着。烈日的阳光照拂下,节使徐徐步出阊阖门,向于阗众贵人颔首微笑。于阗译长早已欣喜若狂地奔出阊阖门外,把宫中会谈的结果告知了在宫门外焦急等待的于阗众贵人。兴高采烈的于阗人欢呼着蜂拥上来团团簇拥着节使,呼喊着众吏士听不懂的异国话语,无数只伸长的手拉扯着节使的手臂和袖袍。诸卫士面色紧张地向节使靠拢,想要分离开沸腾的人群,副使卫候轻轻向卫士们摆了摆手,笑着说:“无妨!这是于阗人最畅快的日子,由着他们畅怀吧!”
西城全城欢腾,于阗举国欣喜,欢笑着,流着泪,呼喊着,占领于阗的莎车人要撤走了,莎车公主母子也要退位了。未动刀戈,未经战祸,未费一兵一卒就把莎车军队驱逐出了于阗,祸乱于阗的莎车公主母子退位离宫,于阗人将要有自己的君主了。满街塞巷都是奔走相告、欢呼雀跃、手舞足蹈的于阗人。节使感慨地对长史说道:“民不可欺也!”
在沿途于阗民众雷鸣山动般的欢呼声中,喜形于色的于阗民众捧着瓜果酒瓮围拢过来向节使吏士感恩致谢。不多时,使队的辎軿车就载满了飘香的瓜果。看着络绎不绝、摩肩擦踵前来慰劳奉献的于阗民众,长史微微一笑,朗然吟道: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稍后节使召集了于阗贵人,应于阗众贵人之请拥立前王左将的孺子卓子为王,择于阗贵人中的长者为辅国侯监国理政。于阗贵人纷纷要求杀死废王奚子以告慰前于阗王左将,但节使以幼子无辜而劝止。不久,莎车兵将护卫着莎车公主母子离开了于阗返回莎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