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流淌的溪水之溿,冯媞和冯嫽正在濯洗杯盏。冯媞一边洗着一边怅然若失,冯嫽一边洗着一边哼唱着曲调,忽然向冯媞问道:“这么凶险的任务,使君为何仅仅派郑童儿和鱼童儿前去?”
冯媞抬头看了看冯嫽,叹息着说道:“因为可以出其不意,使君在楼兰王宫疾雷不及掩耳间便斩杀了楼兰王,西域列国震恐。所以无论使君派谁前去,莎车人都会戒备森严。而郑卒史和鱼书佐年少羸弱,莎车人反而不会小心在意,也就不会提防戒备。”
冯嫽问道:“可是郑童儿和鱼童儿制服得了莎车大将吗?我方才听屯长说,这个大将勇猛无比,是莎车和于阗两国闻名的勇士。”
冯媞怏怏地回答道:“使君说他们才堪大任,足以成事,使君是长者,应该所言非虚。使君也是智者,此事应该也是筹谋许久,有足够把握才派他们前去的。”她突然记了起来,撩起溪水洒了一下冯嫽的脸,略带愠恼地说道:“说了多少次了!他们如今是假卒史和假书佐,你怎么还是不知礼节地称呼二位童子。”
冯嫽吐了吐舌头,说道:“郑卒史以后我会恪守礼节尊敬一些,因为抵达乌孙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但是鱼童儿他会一直随我们留在乌孙,以后天天见面,干嘛还用对他行那些个客气虚礼?!”
冯媞惊讶地抓着冯嫽的皓腕,话音颤抖地问道:“你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些?鱼书佐怎么会不回中土了呢?他没有家人了吗?”
冯嫽撅着嘴,不满地说:“家姊你那么惊讶干嘛啊!倒是吓了我一大跳,我方才在使君大帐旁无意中听到的。使君和长史在争辩,长史说他在玉门关上察觉绣衣使者的人认识鱼童儿,所以和去岁长安七月之变有关联,应是卫太子或者长平侯的遗孤,就不应该派他去执行这么凶险的任务,愧对卫太子和卫大将军的在天之灵。可是使君矢口否认,说他只不过是故人之子。还说抵达赤谷城后,他会留在乌孙侍卫楚公主,以后还不知道多少艰险,此时让他先历练一番,以后的日子就要靠他自己经历了。”
冯媞若有所思地失神怅惘起来,冯嫽突然噗哧一笑,悄无声息地凑到冯媞耳旁说道:“家姊是不是喜欢鱼童儿啊?”
冯媞吓了一跳,急忙去掩她的嘴。冯嫽反而嘻嘻哈哈地左右躲闪,调皮地说:“我都知道,你给鱼童儿做的韦带用的犀革格外多,给郑卒史做的韦带就都只是牛革的了。”
两个姊妹在溪水之溿互相拨洒绿水嬉闹,拂起水珠飞溅在婆娑的云鬓上,溪水中激起的圈圈涟漪微澜逐渐漾向远方。
于阗都城西城,城外飞驰的轺车上,郑箕一边催动着马缰,一边说道:“你说莎车人会不会在后面追我们。”鱼服冷笑着说:“他们已经失掉了左将,现在群龙无首不说,除非还想失去公主。公主不过一妇人,肯定会要于阗的莎车兵卒全部用来保卫王宫,防止于阗贵人联合起来报复。”
溪水之溿的节使营帐,当两个童子驾驭的轺车奔腾着驰驶入营,众吏士欢呼雀跃,一齐抱起两个童子抛到空中翻覆扬掷欣喜地庆贺。得到捷报的节使站在大帐门口,举手加额,万分庆幸地感叹道:“此乃天子之福佑也!”副使卫候向节使恭贺道:“古有小范鞅智劫魏献子,今有二童子智劫莎车大将。中夏威德播于海内,得此猛士足以守四方!”
节使大帐中,节使亲自给左将驷鞬松绑,然后摆酒设宴,给左将驷鞬接风洗尘,压惊抒怀。左将驷鞬虽然怏怏不快,身为勇士名将被两个童子劫持大失颜面,此刻也在被劫持的酒宴上,但是他心无芥蒂,不失豪迈之气。反正客随主便,此刻便由着节使诸吏士摆布,敬酒就喝,奉菜就吃,旁若无人地大吃大嚼起来。
掌灯时分,鱼服来到节使帐中送图舆卷册。节使忽然问道:“事成之后,出城之时,你为何要给左将驷鞬披上帷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