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皙将手松松的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道:“离儿,是我替你收起的。”他望着无韵讶异的眼神,一抹尴尬之色染上了他的耳垂。“昨夜,你不胜酒力,我嫌它碍事,就将它取了下来。本想今早你醒来时告诉你,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你轰了出去。离儿,你可怪我?”
无韵无语的看着一脸歉意的他,怪他吗?自己连他什么时候将玄鸟摘走的,都不知道,又怎能怪的了他?想到这儿,她摇了摇头道:“只要没丢就好,你帮我把它系上吧?”
子皙望着她不染尘埃的眼神,暗暗叹了一口气。说她笨吧,偏偏才智慧黠的能令师父与范少伯折服。说她聪明吧,却又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
他将玄鸟放到无韵的手心,从秀囊中又掏出了一枚玉佩放在她的手上道:“离儿,你当知道,各个侯国都有自己的图腾,魏国为凤凰、越国为玄鸟、楚国为九凤,而我吴国则是飞龙。此佩是我出生时父王所赐,也是我唯一的一件贴身佩饰。经过昨夜,你我已有夫妻之实,子皙将此佩赠与娘子,还望娘子珍之重之。”
又是一件龙佩!无韵的心顿时绞在了一起。三年前,也曾有人赠过她一枚龙佩,可惜她没有留得住。两年前,那枚夔龙佩已物归原主。难道上苍如此捉弄她,只是为了等眼前这位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出现?这一次的龙佩,自己又是否能够留的住?
姬子皙先将飞龙佩挂在了她的胸前,又拿起那枚玉玄鸟低声道:“离儿,我知你与舅兄两人兄妹情深,只是,如今你已不再是待嫁之身,而是我姬子皙的夫人。这枚玄鸟毕竟是外男的贴身之物,如今已不再适合挂在你的胸前。”他贴近她的耳际轻语道:“况且,你我本是夫妻。日后,耳鬓厮磨时,总不希望有一件外男的东西夹在你我当中吧?”
听到他后面的低语,无韵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她低头沉思了一刻,毅然抬头道:“是我考虑不周了。”她看了看手心的玄鸟一眼,虽然不舍,还是握起手将它装到了袖囊里。子皙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将她拥进了怀里。
卯时已过。无韵梳洗停当,与姬子皙一起向凤仪宫走去。
晨露未曦,凤仪宫前一片静谧,丝毫不见主人即将远行的忙乱,只有凤仪宫的掌事女官独自一人笑吟吟地站在宫门处。无韵狐疑的走上前去,还未等他们走到宫门口,掌事女官就迎来上来。
双方见礼后,掌事女官笑着向两人道了喜。然后从袖中掏出一方素绢递给无韵道:“王姬,王后半个时辰前已经启程,这是她留给您的信。”
“母后!”无韵惊叫了一声,脸上的红晕如潮水般退去。
姬子皙转身对武涧说:“速速准备马车!命人即刻启程!”
“是!”武涧一拱手,转身传令而去。
无韵双手颤抖着打开了素绢,雅鱼清秀中带着遒劲的字迹,映入了她朦胧的眼帘。
“阿韵吾儿:
人生自古伤别离,原谅母后的不辞而别。昨日是吾儿的洞房花烛夜。母后恭喜你二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今日你已是姬家新妇,当喜不当泣。子皙是难得的有情有义儿郎,吾儿定要好好珍惜。正所谓山水有相逢,机缘巧合,自会相见,吾儿无需难过。今日别后,还望吾儿万千珍重!
母后字”
马车奔驰在山阴大道上。车内的无韵低泣着,目光一直流连在洁白的素绢上。自从听到雅鱼提前离去的消息后,无韵的泪水就没有停过。手中的绢帕已被她看了不知多少遍,看一遍泪水就涌出一层,素绢上原本清晰的字迹已经被她的泪水浸透,模糊成乌黑的一团。
子皙束手无策的拥着她,不明白一个小小的人儿,为何会有那么多的泪珠往下掉?胸前的衣襟,已经被她的泪晕湿了一大片。看着悲伤的无韵,他甚至对狠心不告而别的雅鱼,生出了一层薄薄地恨意。
等他们到达山阴码头时,天色已大亮。
码头上只有鹿郢领着一干送行的人站在那里,正向远处的大船挥手告别。
无韵跑到岸边,对着站在船头上的、那个欺霜赛雪的身影哭喊着:“母后,母后……”
大船上的雅鱼看到她,急急地挥了挥手,喊了一声:“阿韵,保重……”后面的话随着船渐行渐远,已听不清。
鹿郢走到无韵身边,默默的扶住她颤抖的身子。无韵心痛如绞,转过头捶打着鹿郢的胸膛,“为什么?为什么?”她哭倒在了他的怀里:“为什么,我会觉得再也见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