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统和赵广进宫向刘禅报告赵云的死讯后,刘禅也显得相当悲伤,并下令厚葬赵云,让兄弟俩守坟百日。
赵统说刘禅听闻消息时也是捶胸顿足,垂泪不已,嘴里说着:“若无赵将军,吾命早休矣。”的话,可是,我不知道他这样多少是真心,多少是演戏,他一向是一个极会做表面功夫的人。
赵云下葬那天,天降大雨。我乔装跟随我爹出府,想再送赵云最后一程。
这个季节的雨,寒凉沁骨。雨中众人望着竖起的石碑,静默肃穆。
我没法站在赵统身边,只能看着他垂手而立,神色凄然。他没有哭,微微弓起的背脊似乎承受着巨大的重量。
仪式已毕,众人皆散,但我爹却依旧立在墓前,眼中含泪,神情迷离,虽然我举伞立在他身侧,但雨水还是打湿了他的半截衣衫。
“子龙……汉室无你,何以克复中原啊。”我爹抚着赵云的墓碑,悲戚道。
“爹……”我咬了咬嘴唇,“你也要小心身体。”
“是啊,丞相,您也要小心身体。”赵广也过来劝他。虽然他现在不是丞相之职,但众人依旧这么称呼他,他曾再三纠正,可无人改口。
“丞相,家父生前心系北伐,您乃国之中坚,北伐之路,任重而道远,您要保重贵体,不然,何以复兴汉室啊。”赵统亦晓以利害。
听了赵统的话,我爹长叹了一声,放下了手。他又伫立了一会儿,才转头对我说,“兮儿,我们回府吧。”
我点点头,走之前对赵统说:“你们两兄弟要节哀,不要太伤心了。若有任何事,都要派人来相府来告诉我。”
“我知道。”赵统握了下我的手,“你也不要总是来来去去,车马劳顿,太伤身。”
我嘴上答应,心中始终有点叹息,我现在实实在在成了一个瓷娃娃,似乎周围所有的人都怕我摔了碰了。其实我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尤其在我恢复到可以进补以后,刘禅几乎要把宫里御药房的所有补品都搬丞相府来,没事就让医官给我变着法地开补药,补得我都有点怕自己会不会得高血压。
虽然这一次的北伐因为子龙将军的故去而推迟了,但我爹的心思却一直没有断。赵府七七做毕之后,我爹又递上了第二张《出师表》。
在历史上,这张《出师表》,也就是俗称《后出师表》的作者是存疑的,在后世有着很大的争论。有人说此表作者非诸葛孔明,乃是有人模仿所作。可表文中对现下形式的理性分析,对复辟汉室江山的殚精竭虑,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决绝,都让很多人相信此文就是出自蜀相之手笔。
因为对这件事的好奇,我一直在关心我爹是否写了表文,总想着他什么时候要是写了,拿出来看看,也好还原一下历史真相。
所谓功夫不负有些人,十月底的时候,我探得我爹果然准备上表刘禅,二次北伐。
为了看那篇表文,我特别晚上熬夜到他入睡以后,端着盏不怎么亮的油灯,像做贼似的轻手轻脚地跑到书房,进去找那篇表文。
其实在那个年代,偷看呈给皇帝的表文,是可判杀头的重罪,不过仗着刘禅不会对我怎么样,我想他也不介意我先看一下。
我在屋内找了一会儿,才在一个壁龛内找到那篇表文。
因为不太敢点大灯,所以我仍然只能凑着这我端来的那盏小灯,眯着眼睛看起来。
“先帝深虑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故托臣以讨贼也。以先帝之明量臣子才,固知臣伐贼才弱敌强也。然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是托臣而弗疑也。……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
对于《后出师表》,因为存在争议,所以不像《前出师表》那样,是中学必背篇目之一,因此我不可能熟悉到能背出来。但我也了解这篇是以“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开篇,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结尾,中间列举了六条“此臣之未解”的出兵理由。
我在灯光下把这篇东西读了两遍,循着记忆里面的痕迹,觉得怎么看都是后世读到的那篇。可是,既然的确是我爹所作,为什么会产生争议呢?难道仅仅是因为陈寿没有收录在《三国志》和另辟的诸葛亮文集里面吗?
我正在纳闷,突然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抬眼一看,发现因为我对油灯凑得太近,折子竟然烧了起来。那丝质的东西一点就着,我拍都来不及,虽然一拍就灭了,但是奏折俨然已经烧掉了一个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