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统手里松松地拿着那个锦盒,惊愕不已地看着我。
“为什么?”半晌他才憋出这个问题来。
“你知道为什么,不是吗。”我语气淡然,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难道你……”他反而有些激动。
“你知道我愿意的。”我打断他,同时我也很清楚他想讲什么。
“那为什么?为了刘禅?”他的语气带上了一点气愤。
我握住他的手,“是,也不是。”
看他脸上显出几分迷惑,我继续说,“以刘禅的性格,无论以后我们怎么样,要留在蜀汉地界内肯定是不行了,但一旦离开这里,你就不是赵子龙的儿子,我也不是诸葛亮的女儿,这个是赵家的传家之物,你让我怎么能心安理得得收下?”
他这才释然,握了握手里的锦盒,神色有些无奈。
“这个,应该给你弟媳,而不应该给我。”我轻叹一声,“我知道你爹是一片好意,我本也不想辜负他的心意,但是……这有关赵家宗承……对不起,你还是把这个转交给你弟弟和弟媳吧。”
他点点头,反握住我的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还是说:“委屈你了。”
“傻瓜,”我抬手摸摸他的鬓角,“有你就可以了,我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他刚伸出手臂想把我揽过去,车却停了,外面车夫报来说,相府到了。他只能略略地吻了吻我的额头,说:“回去好好休养,不要太操心了。”
我“嗯”了一声,“你也当心身体。”说完便钻出车去。
可仅仅两天后,我又到赵府去探望赵云,他依旧没醒,赵广看到我,对我深深一揖,我赶忙把他扶起来,感慨地说:“何必这么见外呢。”
至此之后,我几乎成为赵府的常客,只是赵云自那一次和我单独交谈之后,一直神志不清昏迷不醒,偶尔醒过来,会认为自己是在战场上,以为刘备还没有驾崩,但那状态持续不了多久,就又昏迷过去。
赵统在一个月里面瘦了一圈,显露出憔悴之色。虽然说起来他不完全算赵云的儿子,但是十多年的感情,不是可以轻易抹灭的。他就和普通的人子一样,尽心尽力地服侍在赵云床榻边,而且,因为他知道最后的结局,我感觉他的心事反而比赵广更加沉重。赵广还有存有一些希望,而赵统却只剩一种挣扎,带着浓重的悲剧意味。
不过让我有些庆幸的是,这次我频繁出入赵府,倒没有引来刘禅的兴师问罪,不知道他究竟是因为觉悟到自己要拦也拦不住我,最后还会弄得彼此心生怨念;还是因为赵云曾经两度救他于绝境之中,他觉得有所亏欠,才会不反对我去。
有几次他来的时候我正好在赵府,他会独自站在后院等我回来,好像怕我一去就会缺胳膊短腿一样。看到我的时候,他会面色沉静地说:“回来了?”语气中没有责备,只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让我听得好像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似的。我承认,在让我动容心软方面,这一次他绝对是赢了。
九月初的时候,我爹从汉中回成都,一回来就去赵府探望赵云,回来以后眉头紧锁。我知道他第二次北伐在即,可这一次北伐之前,赵云这一代名将就将陨落。
那天夜里子时已过,我看到我爹独自站在院中,双手背于身后,举首仰望夜空,身形寂寞而萧索。
“爹。”我忍不住叫他。
我爹回过头来看见我,眉头微蹙,“怎么还不去睡,不知道自己身子需要休养么。”
“难道就我需要休养,您不需要么。”我抖开手里拿着的披风,给我爹披上,“夜寒露重,您这样会搞坏身子的。”
我爹低低地“嗯”了一声,依旧面带愁容。
“爹刚才仰望夜空,是在观星相么?”我问。
我爹一声叹息,“将星黯淡,子龙恐怕……”
“人各有命,爹您不要太难过。”我安慰道。
“当初随先帝争得三分天下之臣所剩无几,未料子龙如今也要随先帝而去,要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是难上加难啊。”我爹拉了一下披风,面上愁容不减。
我看到他那样子,突然感到心疼:“爹,您既然精通天文星相,难道看不出汉室气数……”我本想说“气数已尽”,但我爹霎那间眼中射出两道精光,锐利如锋,让我生生把后面两个字吞了下去。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语气有些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