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维回到成都后,仅差三天,赵统就回来了,他并非一人回来,而是和弟弟还有父亲赵云一起回来的。
兄弟俩皆是满身风尘,心急如焚。
因为赵云病了。
他从来不生病的,用赵统的话来说,他爹就不知道疾病为何物,至少从他到这里来的十几年里面,他从未看到他爹病过,哪怕只是鼻塞咳嗽都没有过。而且赵云武艺高强,在战场上都未曾受伤过。
可没想到这一次却病倒了。
如果是小病,势必不可能回到成都来,生病要到成都来医治,就一定不是小病,汉中的随军医师已经束手无策。
这事我本来并不知道,是后来刘禅来看我的时候不小心露了出来,在我追问之下,我才知道了详情。
刘禅已经派了宫中医官前去医治,但情况并不乐观。
我突然想起以前赵统和我说过,他爹和我哥是同一年离世的,在我爹第一次北伐之后没有多久,他爹也将殡天而去。
我知道那种明知会发生什么却无法改变的无力感,那种尖锐的无奈让人身心皆疲。
于是我很想去赵府看看,鼓励鼓励赵统,也看一下赵云,他虽然是我爹的下属,但多年来跟随我爹东征西讨,立下汗马功劳,算是有过命的交情。
我并不怪赵统没来看我或者没来告诉我,我想他十有八九是怕我担心不起,可是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探望一下。
不过为了我出府一次,我娘派了两个丫头和三个家丁跟着我一同前往。我真怕她会去禀明刘禅,找十个八个的虎贲军来做护卫,还好她知轻重,并没有那么干。
赵统看到我的时候愣了一愣,随即脸上的神色转为忧伤:“你怎么来了呢。自己身体还没好利索。”
我走过去双手勾住他的胳膊,说:“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不来呢。”我顿了顿,“带我去看看赵叔叔吧。”
他拍了拍我的手背,带我向他爹的屋子走去。
他弟弟赵广正在照顾他爹,看到我,一下站了起来,“灵兮,你怎么来了?”
我拍拍他的肩:“我来看看赵叔叔。”说着我坐到床榻边,“医官们怎么说?”
赵广叹了口气,“说是伤寒入骨,病来如山倒,才会至此。”
我点了点头,这其实在一千七百多年后的现代医学也很常见,有些人身体很好,却因为一个小病就被夺去生命。只因为身体太好,身体某些对疾病的抵御和自我修复的功能就会懈怠甚至丧失机能,一旦有病毒入侵,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已经病入膏肓。
我看着赵云,这一代名将,银甲白袍驰骋疆场,后代为了纪念他的英武忠勇,而为他谱写了无数英雄故事。我记得赵统曾说,虽然他爹没有直接回答过他到底有没有长坂坡七进七出的事,但他一直相信那是真实的。
然而此刻,这一代名将却躺在这床榻之上,脸上映着不自然的潮红,须发花白,形容枯槁,让人看了唏嘘心痛。
我看他须发间有冷汗渗出,拿出丝帕想要给他擦拭,没想到还没碰到他的脸,就被他抬手一把抓住,我一惊,想抽出手却没能办到,没想到他病了还能手劲那么大,而且还有这么强的警觉性。
“爹!”“爹!”两兄弟几乎异口同声,听语气也十分惊讶。
赵云缓缓睁开眼,目光渐渐聚焦在我身上。他目光中先是如蒙着一层迷雾,但那迷雾似乎慢慢散开,却露出一泓深潭,幽深深邃。
“我终于……等到你了。”赵云说着缓缓放下手,我也得以把手抽出来。
我听了觉得奇怪,赵云此言何意?他一直在等我?还是他发烧烧得脑子糊涂了?
“爹,她是……”赵广似乎也和我想一块儿了。
“你们两个,都出去。”赵云说话虽然已经没什么中气,但还是带着不容辩驳的威严。
赵广与赵统两个人相视一眼,都站起来退出了房间。
“赵叔叔?”我叫他,生怕他是把我认错了,“我是灵兮。”
他嘴角牵扯了一下,“我自然知道你是灵兮。”
我心里觉得奇怪,他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和我说吗?而且还避退左右。
“兮儿,”他对我的称呼都变了,“我知道你和统儿情投意合,其实我很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你们修成正果,但是,现在怕,是等不到了。”
“赵叔叔你别这么说,你会好起来的。”虽然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果,但自欺也好,欺人也罢,我还是要这么说。
“你不用安慰我,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我知道自己没有太多时间了。”他显得很吃力,“统儿这孩子,从小责任心就重。他们两兄弟的娘死的早,一直都是统儿在照顾广儿,我这个做父亲的,朝中事忙,又要东征西讨,对他们两兄弟甚少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