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再一步,就能回到魂之所归的极乐之界。
我抬起脚,却踏不下那一步。
有人在等着我回去,还有人在担心着我,还有人会为我的故去而伤痛。
我还不想离开,我还不能离开。
我往后退了一步。
仅仅是一小步而已,周身的光芒瞬间消失,所有的洁白云雾刹那间化作青色烟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我一下子摔倒到地上,身上仍然是白衣白裙,却没有那层奇异的光芒,我只感到周身很冷,感到不能呼吸,那青色的烟瘴,似乎要把所有的气息都从我身体内抽空。
我非常努力地呼吸想要喘过气来,不知道尝试了多久,突然之间有气流冲入鼻腔,依旧混着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要让我作呕。
“醒了,醒过来了!”我听到有人叫喊的声音,眼前却模糊一片,全身都好像被撕裂一样地疼,那疼痛太过突然太过强烈,瞬间把我的所有意识湮灭。
我再一次陷入到无边无际的混沌中去。
那种混沌中,时间和空间都成为只是一个概念性的东西,我只觉得没有任何意识,周身的所有,甚至连我自己,皆是虚无。
直到我听到一个声音,很轻很温柔,却穿透了层层迷雾,穿透了混沌的虚无。
“敏敏,敏敏,你一定要快点醒过来。”是赵统的声音。
就是那个声音,让我有力量把自己一寸一寸地从虚无中剥离出来。我似乎感觉到自己又可以站起身来,在虚无中移动——我觉得我是在移动,虽然周身依旧是不变的烟瘴迷雾,但那声音却是近了。
我几乎花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能睁开眼睛。
我好像在一个不大的行军帐篷之内,光线昏暗,一边生者一小堆火,散发出令人向往的热量。农历四月底的天气,我盖着厚厚的被褥,却仍然感觉浑身发冷。
我想稍稍动一下,哪怕只是一根手指,可是只是稍稍一动,所有的感觉就如潮水般涌入身体,我不禁闷吭了一声。
“敏敏?”我听到赵统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接着他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
即使光线昏暗,我也能看到他似乎瘦了,脸上胡子拉碴,眼眶下两个明显的黑眼圈,神色显得十分憔悴。
“你……”我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一张嘴就觉得喉咙口一阵灼烧一般的疼痛。
“你真的醒了。”赵统喜出望外,“不要说话,你还不能说。”
他用指腹抚着我的脸,突然热泪盈眶地笑了。
“我真的以为这次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知不知道你吐了多少血,口鼻不断呛血出来,太可怕了。”他低着头,似乎要隐藏眼里积蓄起来的眼泪,“我征战沙场血染征袍都不怕,但你那个样子,我从来没那么害怕过。连医官都说,不一定救得回来。”
我闭了闭眼睛,那时候的一些记忆开始回流会脑海,我言辞急切地想要劝服我爹不要用马谡去守街亭,误喝下的一口茶水,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我想要自嘲地笑,我终究什么都阻止不了,还差点赔上了自己一条性命。
也许那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对我企图篡改历史的严惩。
“答应我,以后再也、再也不要这么做了。”赵统轻柔地理着我鬓角边的碎发,注视着我说。
一滴眼泪从我眼角滑落,看到他那样子,我只觉得悲由心生,这都是给我害的,要不是我,他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非常缓慢地,却也非常尽力地对他点了点头。
“你等一下,我给你拿药。”他离开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拿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来,闻起来就知道味道不好,上面还放了根麦梗。
他把麦梗放我嘴里,“就用这个喝吧,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