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暂且退下,率军驻守街亭之人,待我考虑片刻,明日早晨再作决断。”我爹挥了挥羽扇,命众将退下。
“丞相!”马谡双眼圆睁,露出焦急之色。
“幼常,你先退下,明早我自有决断。”我爹把他遣下。
马谡瞥了我一眼,似乎意识到是我在搞鬼。但我爹命令一下,他只能瞪了我一眼,愤愤离开大帐。我看到赵统离开的时候,回望了我几次,神色中皆是担忧之色。最后大帐之中除我之外,我爹只留下了姜维和费祎二人。
“兮儿,”我爹显出疲惫之色,“你这是何意?”他用羽扇指了指茶盘。
茶盘上我用水写的“不可”二字已经淡去。
我走上前几步,正色对我爹道:“马谡绝不可用。”
看到我的直言,姜维倒是没觉得不妥,费祎并不知道我的身份,露出惊异之色,但他看了看毫无异色的姜维,也没多说什么。
我爹有些怀疑地看着我,我知道自己以前从来没正面干涉过我爹的任何决断,虽然有时候会对时事作一番品评,但从未像今天这样直接。
“为何不可用马谡?”他脸色肃然,言带质问。
“因为他纸上谈兵,言过其实,刚愎自用,非可御兵抵敌之才。”我答道。
我爹眉头拧得更紧:“兮儿,此乃军机重事,不可感情用事。”
“兮儿知道,兮儿不敢感情用事。”我低头拢眉,表示心志坚决。
“那你并未与幼常同事过,又缘何得知他言过其实,刚愎自用呢?”我爹反问道。
我瞬间语塞,如果说我是听他人而言,那样就失去了说服力,但我从我爹的神色看得出来,他有些被我说动,只要我再加把力,也许他就不会再派马谡去守街亭,即使要派,也最多把他作为副将,那样,也许一切就会有所改变。
我大脑飞速转动,不知为何,话语未多就有点口干舌燥,眼瞥见我爹案桌上他用来喝水的茶杯,顺手就抄起来喝了一口。
“爹,”我抬头注视他,“难道您忘了先帝在永安托孤时的话了吗?”
我手里握着赵统给我的那半枚双鱼玉佩,似乎潜意识里觉得这东西能给我些力量,让我缓解一下心里的紧张。我知道先帝永安之别一直是我爹心中之痛,不是万不得已,我并不想提起来。
果然,我爹听了浑身一震,神色黯然了几分。我狠了狠心,道:“先帝有识人之明,却道马谡不堪重用,爹您又……又……”
我突然感到胸口一阵怪异的灼烧感,顿时胸中气息涌出就咳嗽了一下,没想到一咳之下只感到喉咙口一阵腥甜。我看到案桌上溅着星星点点,心里暗觉不妙,抬手抹了抹一下嘴唇,拿下来一看,手指上竟然都是血迹。
那种灼烧感很快转化为尖锐的疼痛,快速在我身体中蔓延开来,我再也站不住,后退了两步,脚一软倒了下来。
“兮儿!”随着我爹的一声叫声,姜维一个箭步冲上来想要把我接住,却被我一起带了下来。
“茶……茶……”我指着放在案桌上那一杯本来是给我爹喝的茶,“有……毒。”
我听到我爹在呼唤随军医官,接着他就蹲到我身旁,神色及其紧张。体内越来越强的疼痛让我心里一片绝望,也许这就是我的终点了,也许这就是对我想要干涉历史的惩罚。
我感觉到无法呼吸,气管好像被堵住,可一咳嗽就呛出一口血,我的喉咙鼻腔里全都是浓重的血腥味,疼痛让我身体不自觉地挣扎。
时间好像停滞了一样,疼痛太难以忍受,口鼻里的血腥味几乎要让我疯狂。眼前只剩模糊一片,我看到我爹,看到姜维,却看不清楚他们的脸。
“敏敏!”突然眼前又多出现一个人影,会这样叫我的只有一个人,我感到自己被抱到一个怀抱里,可我一点都感觉不到暖意。
“敏敏,敏敏,不要有事,你不能有事。”赵统的声音中带着哽咽之声,我只觉得心疼。是我的任性,我的固执,最终却还要让别人分担悲痛。
我忍着身体里撕裂一样的疼痛,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拉住赵统,把手里捏着的那半枚双鱼玉佩紧贴到他手心。
“对……对不起。”我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
“不,我不许你死。不许死听见没有!”他的声音中满是悲痛。
如果可以,我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可是最后一丝力气都从我身体里被抽离,我觉得似乎那种疼痛不是那么疼了,觉得身体有些轻飘飘的。眼前似乎什么都没有,只剩白茫茫一片,耳边传来其他人进入帐内的声音,但那声音也渐渐变得杳远,我的世界最后只剩宁静,绝对的宁静。
我不知道这种如堕雾中的状况到底持续了多久,我感到自己似乎一直都漂浮在云雾当中,但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感觉全都不见了,整个人似乎都和周围融在了一起。
突然,有声音从云端传来,似乎是笑声。感官又回到身体里面,我睁开眼睛,眼前的云雾似乎被什么搅动,有一些模糊的景象从层层云雾中透了过来。
“我不想学理工科,不想学金融,我想做记者……你们放心,我一定考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