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无巧不成书,这一日朱小怜正和春花一起逛街,四处打量着,她正为爹爹朱富贵寿礼的事发愁,自己家里应有尽有,实在不知道该送什么东西好。这时看到马良神笔招牌,拍手道:“对了,送他寿字没问题吧?”
春花道:“我是觉得没问题,就不知道老爷看不看的懂。”
“看不懂方显我的本事!”朱小怜把破桌子一拍。“喂,卖字的,写一百个寿字!”
马良也不正眼看她:“不卖。”
“为什么?”
“举止轻浮,言语粗鲁,想来你也不识字。”
“我不识字,我三岁开始读私塾,每天十个老师来教我,七岁能诗,十岁作赋,可以小有名气的才女。”朱小怜几乎吼了出来,几乎跳了起来。
马良抬头看了看她:“也许他们奉承的不是你。”
“你……”
这时一个老先生领着幼学之年的小男孩走了过来,意见神笔传人的招牌就颤颤巍巍过来,连连点头:“好字,好字。阁下这一手好字却要当街卖字为生,真是可悲可叹。”
“老先生过奖了。”
“烦请阁下替老朽写一篇千字文,以后就交给这孙儿临摹。”
“好。”马良磨好墨,举笔写了起来,篆书、隶书、楷书、草书、行书以及肥颜体、瘦金体、欧体、柳体、赵体层出不穷,每个字都别具一格,开始的时候老先生抚掌赞叹,写到一半已经老泪纵横,写到最后的时候已经泣不成声:“老朽有生之年能够得开眼界,此生无憾,此生无憾啊!”
“小姐,他的字有什么好?”
“我也看不出来,不过想来是不错的。”朱小怜本来还不觉得怎样,这会子却是非要买马良的字不可。
老学究捧着马良的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朱小怜笑嘻嘻走上前。马良仍是头也不抬:“我说了,不卖。”
“一两一个字,你卖不卖?”朱小怜很有自信,这世上能抗拒钱的诱惑的人还不多。
“不卖。”
“十两。”
“不卖就是不卖。”
“你开个价,我绝不还口。”
“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钱来衡量的。”
“你……”
春花看不过去了:“你不就是个臭卖字的,穷得卖字为生了,为什么不卖?难道我们的银子就不是银子?”
马良淡淡看着她:“如果我说让你家小姐穿我的衣服,你怎么说?”
春花看着他洗得泛白的青衫,上面还有两三个补丁,撇嘴道:“你这破衣服哪会有资格上我们家小姐的身?”
“说得好,你们这些不识字的人哪会有资格买我的字。”
“你……看我们不拆了你的烂摊子。”春花勃然大怒。
“住手,既然这位公子执意不卖,我们也不能强人所难。”朱小怜忽然道,说着拉着春花就走。
“小姐,就这么走了,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嘘,我看他也是傲上而不忍下的脾气,我们斗智不斗力,叫秋月乔装打扮一下。哈哈哈哈……”
半个时辰后,一个荆钗布裙满脸黑灰的丫鬟,假装不经意瞥见马良,假装不经意走到字摊面前,抽泣道:“我爹爹的寿辰快要到了,我虽然自小卖身到府上做丫鬟,可是终究想略尽孝道,不知公子可否替我写个寿字。”
马良纳闷道怎么这么巧,难道是刚才……“额,好说好说,敢问姑娘令尊名讳我好动笔。”
“额……”秋月小时候被拐卖到朱府,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马良突然一问愣在当场,“我爹爹姓朱,叫朱富贵。”
“令尊今年贵庚?”
“额……五十有二。”
“那姑娘怎的如此年轻?”
秋月愠道:“我不过来买你个字,干嘛问长问短的!”
“你回去告诉你家小姐,让她死了这条心吧,我马良断然不会替那些为富不仁的人写字贺寿。”
秋月气得直一跺脚,接着朱小怜、春花二人从墙角闪了出来,两人耀武扬威走到马良身前。
“你叫马良是吧?”春花指着马良的鼻子道。
马良仍是不屑一顾。
“你抬起头来看看,你有几个人,我们有几个人。”
“你想怎样……”马良话未说完就被秋月捂住嘴,主仆三人架着胳膊抬着腿把马良绑架到胡同里,街上得人努力装出一副什么都没看到的表情。
“卖不卖?”
“不卖!”
朱小怜给了马良一个耳光:“卖不卖?”
“不卖!”
又一个耳光:“卖不卖?”
马良不再说话了。
“我看你穷得都揭不开锅了,还这么多臭规矩,活该你一辈子受穷。”
“为浊富莫若为清贫。”
朱小怜见没用,长叹一声吩咐丫鬟松手。马良刚站起来,就被春花推倒,又站起来,又被秋月推倒,于是蹲在地上,等她们走了几步,喃喃道:“主恶仆顽!”蓦然间三人一起抬腿踢来。
“啊——”
马良鼻从胡同里青脸肿出来,仍旧在原地摆摊卖字。不知何时对面忽然多了个卖字先生,十字一文,分明是拆自己的台。马良的字虽然好,但普通人却不识货,再加上他有各种各样不卖的规矩,于是摊子前面冷冷清清,难以为继。马良也不动怒,就这样过了几日,索性收拾东西打道回府,重操旧业,拿起斧头上山砍柴为生。
这一日马良担着木柴走在路上,迎面撞见朱小怜和她的丫鬟春花,两人鬓角戴着红花,正哼着小曲上山踏青。
“呦,这不是神笔马良马公子吗,怎么沦落到这步田地,竟然要劈柴为生,羞也不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