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他并不关心生意,也不知道薛家还有没有这样一副棺材,便胡乱应付道:“我们薛家没有棺材铺的生意,不过认识几家做这买卖的。不如我派管家来保陪珍大哥,等下就去一家熟识的店铺,买下最好的板子,你看如何?”
“那太好了。”贾珍道,“蟠兄弟的恩情,我贾珍必有后报。”
薛蟠心想你就别后报了,之后我把你的罪行上报给皇帝老儿时你别怪我就行了。他带贾珍找到管家来保,说明了情况,便送他们出了院门。
回到客厅,薛宝琴两人早已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薛宝琴笑道:“你还别说,这位珍大哥虽然行事荒唐,却也似乎真对那秦氏动了些情意。”
“什么情意。”薛蟠道,“不过是迷恋那秦氏美色罢了。真要有情,就该早为秦氏打算,早早想个出路。现在人都死了,买再好的棺材又有什么用?”
“哪有什么出路。”史湘云道,“公公和儿媳妇有情,本就为世人所不容。一旦被发现,除了一死之外,好像也没别的办法了。”
听了这话,薛蟠的心情突然有些沉重。
他想起了他和贾元春。后妃跟外臣有情,也是为世人所不容的吧。
他们两个的出路又在何方呢?
若是像这贾珍一样,到头来害死了对方,那就追悔莫及了。
他兴致不高,勉强应付了薛宝琴两人几句,就推脱有事,回自己屋了。
躺在床上,薛蟠仔细地思考秦可卿的事。
要把这事作为贾珍的罪名告诉皇帝老儿吗?
前世据著名红学家刘心武考证,秦可卿是废太子的女儿,被贾家窝藏在宁国府。贾元春就是向皇帝举报贾家窝藏秦可卿有功,才被封为贵妃。
薛蟠却是不太认同刘心武同志的观点。
首先,贾家没有动机去窝藏一个废太子的女儿。若是窝藏个男孩,还可以说是贾家以后打算谋反,借这个男孩做文章。女儿又没有继承权,窝藏她有什么好处?
其次,贾元春难道是脑子进水了,才向皇帝举报贾家的罪行?须知私自窝藏皇家血脉,还是废太子的血脉,已经是形同谋反了。这可是诛九族的罪行,贾元春就在这九族里,她不怕皇帝直接借这事把贾家满门抄斩吗?
最重要的,是那位废太子根本没有动机把女儿交给贾家抚养。刘心武说的,这事的原型是康熙朝的废太子。确实,那时的太子也就是二阿哥被废了。但康熙和继位的雍正对这位废太子的儿女都是好生抚养,给他们优厚的物质待遇和人生自由,并没有跟废太子一起被圈禁。所以刘心武同志的论点,废太子为了保护女儿,放着好好的郡主不当,送给包衣曹家当童养媳,实在是站不住脚的。
薛蟠前世听说过,有一帮红学家天天为红楼梦这一本书吵得不可开交,从各处文字捕风捉影说明自己的观点。他只认识最有名的周汝昌、刘心武两人,也看过他们的高论,却实在是不敢苟同。
先说周汝昌。这位老爷子是红学泰斗,听说对红楼梦的背景考证做出了很大贡献。但薛蟠前世看不懂这些考证,只能去看他能看懂的剧情分析,这一看差点笑掉大牙。
这位周老爷子不知道对史湘云有什么特殊的感情,要尽一切努力证明史湘云才是第一女主角,林黛玉薛宝钗都是工具人。
他先考证出,“木石前盟”是指史湘云和贾宝玉。理由也好笑,他说如果是说林黛玉和贾宝玉的,应该叫“草石前盟”。所以“木”不是指林黛玉,那就只有史湘云了。
林黛玉出局了,接下来就轮到薛宝钗了。周老爷子说,“金玉良缘”里的金是指史湘云的金麒麟,而不是薛宝钗的金锁。所以《终身误》一曲是说史湘云的,《乐中悲》也是说史湘云的。
好嘛,薛宝钗堂堂金陵十二钗之一,竟一首属于自己的曲子都没有。
周老爷子最后说,史湘云就是脂砚斋,跟贾宝玉白头到老,正应了“白首双星”。姑且不说他的结论对不对,他这般的推理过程,实在难以取信于人。
如果说周汝昌还是在做学术研究,只是有些偏执的话,刘心武就纯粹是来搞笑的了。
其实薛蟠前世没听过刘心武的百家讲坛,只知道那很有名。一天他好奇之下,上网搜了搜刘心武续写的红楼梦,看得他真的是一愣一愣的。
书中,林黛玉流泪时,眼泪凝固变成了红宝石。喂喂,我们都知道林妹妹上辈子是神仙,但她这辈子真的就是个凡人啊,这么玄幻真的好吗。
薛宝钗死的时候芳魂化成了蝴蝶,请问你是祝英台转世吗?
王熙凤从船上的茅坑里跳江自尽,刘同志你是多恨凤姐啊。
还有妙玉,拿了个炸药箱子去跟忠顺王同归于尽,感情她是从塔利班进修回来的。
最逗的,是他笔下的贾元春。刘同志写道,贾元春之所以得皇帝宠幸,是因为她的胸是后宫里最大的。他还津津有味地描写了一番皇帝跟贾元春做爱的场景,别说当小黄文看还挺好看的。
可惜好景不长,有一天皇帝跟贾元春出京旅游,遇到了一伙反贼,威胁皇帝交出贾元春。此时皇帝心想,贾元春胸虽然大,论床上功夫却不及另外一个妃子,况且我只要渡过此劫,今后何愁没有其他大胸妃子享受。
我说你一个皇帝生死关头就想这些破事,活该别人造你的反。
总而言之,薛蟠对刘同志这种红学家的任何观点,都只当个笑话来看。
回到现在的世界,薛蟠虽然认为秦可卿不太可能像刘同志说的那样是废太子的女儿,不过他也不敢十分确定。
他决定,晚上就去凤藻宫一趟,问问贾元春对这事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