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沈约回过神来,却现自己的情绪早已平复下来,面对圆安时的烦躁与怨愤,冷冽与决绝,全都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没有理会老何,继续看着远处一无所觉的杜妍。
忽然觉得很有意思。
这个小丫头的表情还真是生动丰富,应该说……她把所有情绪都摆在了脸上,水晶般通透,一目了然。
看着她,就觉得很舒服。
他从未在自己的人生里现过什么有趣的东西,值得关注、且是不带目的性地注意的东西。他活着,平淡,枯燥,目标单一且困难,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一件任务,兴不起他一丝的乐趣。
可是这个杜七很奇怪,仿佛认识他,又表现得很抗拒,每次都恨不得躲着他走一样。
可惜……沈约嘴角的微笑慢慢淡去,他看到了宋秉程。
杜妍也看到了,她连忙往树后一躲,动作太急,头就被撂了起来,担心戴眼罩会太显眼而裸露在外的左眼就暴露了出来。
紧闭着,皱巴巴的,伤痕交错,与周围白皙的肌肤一对比,好像光润洁净的纸张被揉成一团,又好象饱满鲜嫩的玉兰花瓣被狠狠揉碎。
沈约猛地呼吸微滞。
杜妍却很得意。
宋秉程没看到她。
呃,跟在宋秉程身边,有说有笑、娇俏美丽的那个谁是怎么回事?
好一个杜婉,一副圣女高洁的模样,又一身名媛典范作派,不知道人家是有未婚妻的吗,不知道那是你未来的妹夫吗?挨那么近!找你的真命天子去啊!
还有宋秉程。当初她请他帮忙以后退亲通融些时,一脸失望沉闷地说出什么,“你觉得我是为了家族利益才答应娶你”,一脸的“我对你是真心的”,不过杜妍也知道,人家那最多是愧疚,愧疚他害得自己坏了一只眼睛。可你愧疚也好。不得已也好,既然选了这条路就敬业点啊,这边和未来的大姨子这么亲热干嘛?
杜妍翻个白眼。果然是个靠不住的,嫁给你?上有婆婆小姑为难,下面下人肯定也指挥不动,接着再时不时抬个妾——这简直不用怀疑。绝对会有,甚至再像书里那样。用个卑劣的手段把她踢出局,好再娶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贤德淑静美丽多娇的大家闺秀。
我是有毛病我才犹豫过觉得嫁给你也许也不错。
她在这边忿忿不平咬牙切齿,冷不丁头顶一个声音降下:“怎么不过去?”
杜妍差点没跳起来。
回头,惊吓更甚。捧心做长剑穿胸而过状:“你、你你……”
她都哆嗦起来了,第一个反应竟然是……
飞快转过身子,从怀里掏出眼罩。以最快的度戴起来。
武装完毕。
转头就凶过去:“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我这一下肯定要折寿两年!”
她的小心肝喂!
沈约却不知为何微笑起来:“腿伤好了?”
杜妍看到这抹笑就猛地怔了怔,目光有些涣散。脑子里闪过某些画面,嘴里已经道:“当然好了,都一个月了……”
几乎每一个字都在逐一地往下掉音调,最后声音已经听不到了。杜妍这才真正反应过来这个人是谁,这张脸又代表着什么,虽说给自己做过心里建设,但占据了她短暂人生近乎所有时光的那份影响力,又怎么会靠几句心理安慰就消失?
不然的话,她也不会第一次见他,失态,第二次见他,直接昏迷。
回想起来就觉得好丢脸啊!
她又感到不自在,又觉得自己太没用太懦弱了,心里狠狠鄙视自己,人却依旧低垂着头,生怕自己对着那张脸会泄露出某些绝对不应该出现的情绪,嘴里僵硬地道:“多谢沈世子关心,我先走了。”
竭力稳定地两步跨出去,腕上忽地一紧,杜妍差点又跳起来,干什么干什么!不是说古代男女大防很重的吗?就算这个小说世界被作者放宽了许多界限,但也不能一个男人光天化日地对女孩子拉拉扯扯啊,而且双方都是有身份的人!
就听沈约的声音不疾不徐甚至有些漫不经心地飘来:“上次我问过你,你没有回答,初次见面,你似乎唤了我一声‘师兄’,我飞鸽传信问我的老师,他不曾收过女弟子,故而……”
杜妍简直头皮麻,都过去这么久了您老还记着做什么!
“那个,我认错人了,抱歉抱歉。”
“哦。”沈约盯着她滑稽的小厮帽顶,尾调拖长,语调怪怪。
杜妍愣了愣,悔得恨不得砸脑壳,她应该说“你听错了”,而不是“认错人了”,只要自己矢口否认不就行了,他还能穷追猛打?
果然,就听对面那人又问:“那人生得与我很像?不知他是何许人士,身在何处。”
杜妍不肯说话了,多说多错,她挣开了他的手,冷冷说了句:“让人看到了不好。”高冷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