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大皇子。”
宋秉程的到来让大皇子从鸡婆状态脱离出来,瞬间恢复了皇长子的威严气派。
“直远你来啦,表叔可还好?尽早没在朝堂上看到他,听说是请了一日的病假?”无论心里怎么腹诽讨厌宋秉程,大皇子表面上都伪装得很好。
“家父只是身体微恙,不碍事的,多谢大皇子挂心。”
大皇子见自己先甩出话茬了,宋秉程也不接着把昨晚他们家生的轰动事主动倒出来,还在那装若无其事,心里就更不悦了,哼,你不说我还不能从别处打听到?左右是以前做了什么亏心事黑心事,如今仇家上门寻晦气了。
他就不愿意开口了。
宋秉程也不介意大皇子的态度,哪怕大皇子将来为储、为帝,他身为忠国公府的继承人,都绝对拥有在他面前傲立的资本。倒不是他藐视皇权,而是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中就是没有把皇权看得太高尚、高大的,若大皇子是宫中嫡子,名正言顺,他还会给予更多的尊重,可是名不正言不顺,还需要宋家倾力辅佐,这样的皇子注定难让他有多少的忌惮。
较真说来,宋秉程的清贵来自他的家族和身份,不但显于外,更是深刻在骨子里头,除了祖父、父母亲人与在乎的人,对任何人他都不会抱有太多的尊重,否则也不可能在千秋节上说出那般大不敬的祝词。
就像此时,他看着沈约,目光虽然温和有礼,其实目光中持有一种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轻慢:“沈世子近来身体可好?”
沈约慢吞吞地道:“不劳挂心。”
“今晚国公府设宴,邀请了侯爷。世子也来吧。”
“没兴趣。”
“国公府接连两次遭人夜袭,我们找来找去,也想不出是谁与我们宋家有怨,世子聪慧过人,不知能否给个提示?”
沈约这才将视线移到了宋秉程脸上,他的眼眸漆黑,比夜色还要纯正几分。任谁都看不出里头藏了什么东西。他又移开了目光:“树大招风,谁都有那么三五个敌人,何况煊赫如忠国公府。”
那边僧人们念完了经。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僧人念了几句佛,轻叹一声,便带着做法的僧人走了,另有些僧衣要普通些的僧人留下来。一部分看守着“圣池”,一部分下去放池水。等露出了底下的污泥,就开始连泥带枯枝烂叶连带里头的茎块一起铲上来。
沈约就跟上了那个老僧人,连对大皇子告个别都不曾。
大皇子挑了下眉头:“真是不死心,还追着那个老和尚哪。”
当年两任武安侯死得蹊跷。据说他们死的当晚,那位圆安大师都曾经过武安侯府外,看到了什么人出入。不过应该只是瞎说的。因为那两晚,圆安大师就在千佛寺。一次是在上晚课,作证的人多了,一次是打坐悟道,窗户打开着,一目了然,几个借宿的信徒都看到了。
偏偏沈约将其当作了最后稻草一般,每月都来纠缠,知情人都要赞一声执着,可背过身去却都嫌这武安侯府身份尴尬的年轻世子多事。
大理寺和刑部都没查出什么来,明明一个是年纪大了感染风寒,演变成急症,另一个劳累过度战场上带回来的旧伤复。
“大师。”沈约脚步不急不缓,却是很快追上了圆安大师,圆安长叹一声,挥退了其余人,然后看了沈约一眼,带着他来到了寺庙后自己的院子里。
“沈世子,世上事本不该强求,不是老衲不帮你,而是佛祖都不让我说,你每来一次,老衲都要占上一卦,卦象要我缄口不言,你命中注定了不该知道那真相啊。”
“注定?”沈约讥嘲一笑,清淡苍白的面容锐利一闪,“也是命中注定要我沈家蒙受耻辱冤屈,唯一的后人却连报仇都做不到吗?”
“你若是寻常人,老衲便告诉你又如何,可你不是,你心里住着一只恶兽,一旦你寻到了前路方向,谁可挡你?天下难能太平,岂可因你一人再起争端?是天意要拘着你。”
“天意?牺牲我一家去维护那所谓的太平已是至大的不公,而那所谓太平的源头是我沈家的死仇,却还要我放下屠刀隐忍余生,大师不觉得太可笑了么?若这就是什么狗屁天意,我倒要看看它拘不拘得住我。”
沈约站了起来,修长的身姿分明是单薄的,此刻却比庭中那屹立数百年的菩提树还要挺拔巍然,每一处线条,即便是素色柔软的袍角,都展露出一股威严与决然。
“天下要太平?那我便偏要从让它最不太平的地方下手。”他看了圆安一眼,径直转身离去。
圆安也站了起来,急道:“你要做什么?”
“你肯说了?”